离开发布会那天,谢玉怀把我送到半岛酒店的顶层套房。

“先住这里,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。”他把房卡放在玄关,语气是一贯的公事公办。

“江辰的律师团队不好对付。”我提醒他。

“我知道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“你只需要养足精神,准备迎接你的新生活。”

不等我再说话,他便转身走了。

三天后,一套全新的身份文件送到了我的手上。

林婉容已经死了,活下来的是林舒然。

我用婚前积蓄在金融街的环球中心租下了顶层办公室,成立了一家金融咨询公司。谢玉怀过来看了一次,看到前台那块刻着“舒然资本”的黄铜铭牌时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
“你非要这么高调?”

“我就是要高调。”我正在签署一份文件,头也没抬。“躲躲藏藏,等着他把我揪出来,再按进泥里吗?那不是我的风格。”

一个月后,我接受了《财经周刊》的专访。

年轻的记者问题很尖锐,几乎是明着打探我跟江辰的过往。

“林总,是什么促使您在经历了……那么多事之后,选择了一条如此艰难的创业之路?”

我对着镜头笑了笑:“艰难吗?我倒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。人生嘛,总要学会适时清仓,扔掉那些不断让你亏损的不良资产,才能轻装上阵。”

专访登出的那天,我的手机几乎被打爆。全是江辰的律师团队打来的,我设置了陌生号码拦截,一夜安眠。

第二天一早,刚到公司楼下,就看见了江辰。

他居然被保释了。靠在那辆我曾坐过无数次的黑色奔驰旁,名贵的西装皱巴巴的,眼底布满了血丝,整个人都浮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颓唐。

“舒舒……不,舒然。”他看见我,立刻快步走过来,声音嘶哑。

“我们能谈谈吗?就五分钟。”

我目不斜视,径直走向写字楼大门。

“林舒然!”他在后面跟了几步,语气从恳求变成了压抑的怒火。“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?!”

电梯门缓缓合上,将他那张糅杂着绝望和怨毒的脸隔绝在外。

这张脸,这种表情,我曾在镜子里看过无数遍。现在物归原主,感觉真好。

上午十点,秘书敲门进来,表情有些为难:“林总,外面有位余小姐要见您,没有预约,她说……她是您以前的家人。”

余沫沫。

“让她进来。”

她推门进来,头发凌乱,脸色蜡黄,再没了往日的精致与高傲。失去了江辰的庇护,她就像一株被拔出温室的菟丝花,迅速枯萎了。

“林婉容。”她咬着牙,像是在念一个仇人的名字。

“你满意了?”

我放下手中的财务报表,抬眼看她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:“我不懂余小姐在说什么。”

“别装了!”她情绪有些失控,声音尖利起来。“你害得阿辰公司股价大跌,你害得我……”

“害得你什么?”我打断她,“害得你失去了金主?”

她脸色瞬间涨红。

“还是害得你的孩子失去了爸爸?”我起身,走到她面前。

“余小姐,你应该庆幸,至少你的孩子还活着。”

余沫沫愣住了。

“你以为我忘了吗?”我的声音很轻,但她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“那天在医院,你说的每一个字,我都记得。”

她后退一步,脸色发白。

“林婉容,你别得意!”她声嘶力竭。

“我能让你死一次,就能让你死第二次!”

我笑了。

轻松地按下手机录音的保存键。

余沫沫注意到我的动作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
“这段录音,你觉得在江氏集团董事会上播放,效果会怎么样?”我把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
她身体摇摇欲坠。

“或者,发给记者?”我轻声细语。

仿佛在跟她商量下午茶去哪家餐厅。

“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,有好几个版本,看你喜欢哪个。”

我竖起一根手指。

“第一个,《豪门秘辛:昔日情人反目,小三竟是杀人凶手?》这个问号用得很精髓,能规避法律风险,又能把人的好奇心吊到极致。”

余沫沫的嘴唇开始发白。

我又竖起第二根手指。

“第二个,《论菟丝花的自我毁灭:从豪门阔太到阶下囚预备役》。这个标题比较有深度,符合财经媒体的调性,还能把你当初苦心经营的‘独立女性’人设彻底踩碎。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“我当然可以。”我收起笑容,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,重新拿起了那份财务报表。“余小姐,我已经死过一次了,光脚的,还怕你这个穿鞋的?”

余沫沫踉跄着后退,后腰重重撞在门框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她大概是想放几句狠话,但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最后只剩下急促的喘息。

“余小姐,新换的地毯,小心路滑。”我甚至没抬头看她,目光专注地落在文件的一行数字上,随口提醒了一句。

门外传来她仓皇逃窜的脚步声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乱,毫无章法,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我安静地看完那一页文件,才拿起手机,慢条斯理地将刚才那段录音,用邮件附件的形式,发送到了余沫沫的私人邮箱。

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:“考虑清楚再说话。”

不到五分钟,手机震动,是她发来的短信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我扫了一眼,指尖在屏幕上划过,直接将她和江辰的联系方式一起拖进了黑名单。垃圾,就该待在垃圾桶里。
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,谢玉怀推门进来。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目光却先是在空荡荡的会客区沙发上停了一秒。

“余沫沫来过了?”

“嗯。”我将签好字的文件合上,摞在一旁。“走的时候,给我留下了一份大礼。”

我把手机抛给他。他伸手接住,没看屏幕,只是看着我。

他的眼神里有些东西在翻涌,是担忧,或许还有别的。最终,他把手机放回我的桌面,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:“婉容,别走得太远。”

我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金融街川流不息的车河。

“这世上已经没有林婉容了。”我看着玻璃上自己清晰又陌生的倒影,平静地开口。

“我叫林舒然。”

“我不是在复仇,”我转过身,迎上他的目光。

“我只是在清算坏账,拿回属于我的一切。连本带利。”

“我有分寸。”我站起身,走到落地窗前。

楼下,江辰还在等着。

这个曾经让我仰望的男人,现在像个乞丐一样守在我公司门口。

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,我蜷缩在病床上等他的样子。

同样的绝望,同样的卑微。

只是现在,轮到他了。

我拿起手机,给江辰发了条短信:“今晚八点,老地方。”

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