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武十年的秋,楚州的稻田翻着金浪,秦淮河的蟹塘里爬满了青背白肚的大闸蟹,织坊的机杼声从早响到晚,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丰收歌谣。这是龙天策治理楚州的第一个秋天,也是百姓们记忆里,最踏实的一个秋天——粮仓里堆满了新粮,钱袋里揣着卖蟹的银子,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布衣裳,在田埂上追逐打闹,笑声能传到半里外。
没人能想到,一年半前那个被张迁、鱼壳视为“可欺”的年轻刺史,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把一个积弊深重的楚州,变成淮南大地上最亮眼的存在。
清晨的楚州城,总是从便民市场的喧闹开始。
“李婶,今天的鲫鱼新鲜,二十文给你留一条?” 官办鱼塘的商贩笑着招呼,木盆里的鱼甩着尾巴,溅起晶莹的水花。
“给我来两斤菱角!昨天给孙子做了菱角粥,他吵着还要!” 白发老人颤巍巍地递过铜钱,脸上的皱纹里都堆着笑。
市场尽头的公告栏前,围满了识字的百姓,一个穿长衫的先生正高声念着新贴的告示:“……官塘第三批鱼苗投放完毕,凡楚州渔民,皆可申请领取,免费!”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,有人当场就往城外的鱼塘跑,生怕去晚了领不到。
这便是龙天策治理下的楚州——没有了豪强垄断,没有了黑帮盘剥,官府的政令像秦淮河的水,清澈透明,流到哪里,哪里就生发出勃勃生机。
他延续了在定远的法子,却又比定远更精细:
在田畴间,他推行“均田法”,把曾经被豪强强占的万亩良田,按人口分给无地的农户,官府统一发放耕牛和种子,还请来农技师指导新的耕作手法。一年下来,楚州的粮食产量翻了一倍,不仅够本地百姓吃,还能漕运到神都,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。
在水畔边,官办鱼塘扩到了十二处,养殖的草鱼、鲫鱼成了淮南的“硬通货”;大闸蟹和小龙虾的养殖技术越发成熟,楚州的“红膏蟹”成了贡品,连神都的达官贵人都以能吃到楚州蟹为荣。渔民们盖起了新瓦房,不少人还买了新船,船头挂着“官塘养殖”的牌子,在秦淮河上往来如梭,再不是当年那个被鱼帮欺压的模样。
在市井中,他整顿吏治,把那些像万年青一样勾结豪强的官员尽数罢免,提拔了一批出身寒门、实心办事的小吏。楚州的衙署前,再也看不到百姓跪地喊冤的景象,取而代之的是“便民窗口”,赋税、诉讼、证照办理,都明码标价,高效快捷。百姓们说:“龙大人的衙署,比自家灶房还贴心。”
最让人惊叹的是楚州的治安。
自鱼壳伏法后,龙天策让黄强牵头,组建了“巡城队”,白天在市集巡逻,夜里在街巷值守。百姓们说:“现在走夜路,看到巡城队的灯笼,比看到自家门灯还安心。” 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,不再是史书里的传说,而是楚州人实实在在的日常。
城西的王老汉,去年还被鱼帮打断了腿,今年靠着养蟹赚了钱,不仅治好了腿,还给儿子娶了媳妇。大婚那天,他特意拉着新娘子,到刺史府前磕了三个头:“龙大人,您是俺家的再生父母!”
像王老汉这样的故事,在楚州每天都在上演。织坊的姑娘们编了新的歌谣,唱的不是“龙大人打强盗”,而是“楚州粮满仓,百姓笑开颜,秦淮河水清,映得月儿圆”。歌谣顺着漕运的船,传到淮南的每一个角落,人人都知道,楚州出了个“龙青天”,把一片烂摊子,变成了淮南的聚宝盆。
开武十一年的春,楚州的桃花开得正盛,满城都飘着甜香。
这日午后,龙天策正在城外的新式学堂查看孩子们读书——这是他用鱼壳水寨的木料改建的学堂,免费招收穷苦人家的孩子,连课本都是玉倾城带着夫人们手抄的。
“龙大人,神都的圣旨到了!” 刘晔快步走来,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。
龙天策心里一动,跟着刘晔赶回刺史府。
传旨的内侍是秦正阳身边的老人,见了龙天策,满脸堆笑:“龙大人,恭喜啊!陛下有旨,宣您即刻接旨!”
刺史府的正厅里,文武属官、乡绅代表都己齐聚。龙天策整理好衣冠,跪地接旨。
内侍展开明黄的圣旨,声音洪亮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楚州刺史龙天策,治楚一载有余,兴农桑,平水患,清吏治,安民生,功绩卓著,民心所向。今淮南军务繁忙,需得力干将辅佐刘青节帅。特擢升龙天策为龙骧将军,即刻前往寿春,总领淮南军务,辅佐刘青;念其功勋,进爵为定西侯。此令!开武十一年春。”
圣旨宣读完毕,满厅寂静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龙骧将军——那是掌管一方军务的重职;定西侯——这是实打实的爵位,不是虚衔。而龙天策,今年才刚刚二十二岁!
古往今来,能在二十二岁封侯拜将的,屈指可数。
“龙将军!侯爷!接旨吧!” 内侍笑着提醒。
龙天策这才回过神,双手接过圣旨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臣,龙天策,谢陛下隆恩!”
满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:
“恭喜龙将军!”
“恭喜定西侯!”
“楚州的福气,淮南的福气啊!”
黄强咧着嘴,一把抱住龙天策:“大人!您太厉害了!俺就知道,您迟早要当大官!” 他说得激动,眼眶都红了。
吴天狼左黑右白的异瞳里闪着光:“以后跟着大人,不仅能管地方,还能打仗了!痛快!”
玉倾城走到他身边,眼中含着泪,却笑得温柔:“我就知道,你不会只困在楚州这一方天地。” 她替他拂去衣袍上的尘土,“寿春的军务重,你要多保重。”
消息传到市井,楚州城再次沸腾。
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,从刺史府到城门,挤满了人。有人捧着新收的米,有人提着刚捞的鱼,有人抱着自家的孩子,都想再看一眼他们的“龙大人”。
“龙大人,您要走了?”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,举着一朵桃花,怯生生地问。
龙天策蹲下身,接过桃花,笑着说:“我去寿春帮刘将军做事,离楚州不远,会常回来的。你们要好好读书,好好种地,等我回来,要看楚州比现在更热闹。”
“嗯!” 孩子们齐声应着,声音清脆。
启程那日,楚州的百姓自发组成了长长的送行礼队。从刺史府到码头,十里长街,人头攒动。百姓们跟着马车走,有人喊着“龙将军保重”,有人唱着新编的歌谣,有人往马车上塞着自家的特产——一袋米,一篮蟹,一双布鞋,都带着沉甸甸的心意。
玉倾城坐在龙天策身边,看着窗外挥别的百姓,轻声道:“他们舍不得你。”
龙天策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,金发黑眸中闪过留恋,却更多的是坚定:“我也舍不得他们。但楚州的‘新篇章’己经铺开,接下来,该轮到淮南的军务了。”
马车驶离楚州城,朝着寿春的方向而去。车窗外,楚州的轮廓渐渐远去,但那满城的桃花、百姓的笑脸、织坊的机杼声,都刻在了龙天策的心里。
二十二岁的定西侯,龙骧将军,前路是更广阔的天地,是更艰巨的挑战——淮南军务繁杂,北有突厥余部窥伺,南有藩镇势力盘根错节,刘青虽为名将,却也独木难支。朝廷调他前往,是信任,更是重托。
但龙天策不怕。
在定远,他学会了如何在废墟上重建秩序;在楚州,他懂得了如何在复杂中理清脉络。如今,从地方治理到军务统筹,从文官到武将,角色虽变,那颗“为民守土”的心,从未改变。
马车轱辘滚动,碾过春草初生的土地。属于楚州的“新篇章”,己写成了淮南的范本;而属于龙骧将军、定西侯的“新篇章”,正在前往寿春的路上,缓缓展开。这篇章里,有金戈铁马的豪情,有运筹帷幄的智慧,更有一个二十二岁少年,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担当。
淮南的风,吹过车窗,带着楚州的桃花香,也带着寿春军营的肃杀气。龙天策知道,新的征程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