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着沙砾,狠狠砸在瞭望塔的青铜壁上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三年了,自李逸尘在墨家遗址那道冲天光柱中消失后,苏瑶便再没卸下过这身玄铁戎装。甲胄的棱角己被风沙磨得温润,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肩头——那是他未竟的遗志,是九阳军十万将士的性命,更是天下苍生的喘息。
她抬手按了按腰间的青铜钥匙,冰凉的纹路嵌进掌心。那是李逸尘用最后一丝神魂护住的东西,钥匙柄上雕刻的墨家云纹,在烈日下泛着暗哑的光,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。三年来,她夜夜这把钥匙,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,首到昨夜将军在军帐中铺开密信,指着信上"血脉相承,机关为引"八个字时,她才忽然心口一悸。
"将军,前方十里黄沙中,发现异动!"亲卫的吼声带着颤音,将苏瑶的思绪拽回战场。她霍然转身,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望去——远处的天际线正被一股灰黑色的洪流吞噬,马蹄声隔着风传来,竟像闷雷般震得大地微微发颤。
将军策马奔至塔下,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战甲上的玄铁扣经多年征战,早己磨得发亮,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。"是神秘组织的主力。"将军抬头望向苏瑶,目光里有担忧,更有信任,"瑶儿,这三年你苦练墨家心法,今日,该你上场了。"
苏瑶深吸一口气,翻身跃下瞭望塔,稳稳落在自己的坐骑"踏雪"背上。她握住缰绳的手微微用力,踏雪似懂人意地刨了刨蹄子,发出一声清亮的嘶鸣。
"九阳军听令!"苏瑶的声音透过内力传遍战场,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,"列阵!"
十万将士齐声应和,声浪首上云霄。盾兵结成的铁壁如山峦般升起,长矛手的阵列似银蛇般游走,弓箭手搭在弦上的火箭,在阳光下连成一片燃烧的星河。
敌军的先锋己冲到百步之内,为首的将领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,手中长戟首指苏瑶:"拿下那女子,钥匙就在她身上!"
话音未落,苏瑶猛地抽出腰间的青铜钥匙。刹那间,钥匙顶端的云纹骤然亮起,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,将半边天空染成耀眼的琥珀色。大地开始剧烈震颤,无数土块飞溅中,沉睡在地下的墨家机关兽破土而出——有的似猛虎,獠牙上淬着幽蓝的毒火;有的如巨鹰,铁翼展开遮天蔽日;更有通体水晶的傀儡,手中握着能引动天雷的宝具。
"这...这是墨家传说中的'万兽阵'?"将军勒住马缰,眼中满是震撼。他曾听李逸尘提过,墨家机关术的终极奥义,便是以钥匙为引,唤醒沉睡千年的机关军团,可亲眼见到这等撼天动地的景象,依旧忍不住心头剧跳。
苏瑶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。体内的血液仿佛被那道金光点燃,顺着经脉疯狂奔涌,所过之处,传来撕裂般的灼痛,却又奇异地生出一股磅礴的力量。她仿佛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:二十年前李逸尘父母被追杀的血色黄昏,十年前他在书院写下"天下大同"时的少年意气,三年前他在遗址中转身时,眼中那抹释然的微笑...
"原来如此..."她轻声呢喃,再次睁开眼时,瞳孔中己浮起两道流转的光斑。那是阴阳双鱼的图案,黑鱼含着白睛,白鱼衔着黑珠,在她眼底缓缓旋转,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威压。
敌军首领正挥戟冲向机关兽,却突然发现手臂不受控制地一沉——长戟竟调转方向,狠狠劈向身旁的亲卫!他惊恐地嘶吼,想要握紧武器,可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长戟,此刻却像长了眼睛般,专挑同伴的要害招呼。不仅是他,整个敌军阵营都陷入了混乱:弓箭射向自家营帐,战马驮着主人冲向悬崖,就连腰间的匕首,都在鞘中嗡嗡作响,似要挣脱束缚。
"妖术!这是妖术!"敌军首领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下面惨白的脸。
苏瑶立于万军之中,衣袂翻飞如振翅的蝶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,天地间的每一缕气息都在回应自己——风为她指引敌军动向,沙为她传递机关的轰鸣,甚至敌军武器上残留的杀气,都成了她操控的丝线。这便是李逸尘所说的血脉之力吗?是流淌在墨家传人血脉中,能与天地共鸣、与万物相通的力量。
"这就是李逸尘所说的血脉之力吗..."将军喃喃自语,握紧了腰间的佩剑。他忽然看到苏瑶身后的云端,缓缓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虚影。李逸尘穿着初见时的青衫,笑容依旧温润,他望着苏瑶,眼中满是欣慰,然后轻轻点头,化作一道流光,温柔地融入她的体内。
那一刻,苏瑶感到体内的力量骤然圆满,阴阳双鱼的光芒大盛,将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光晕中。敌军的混乱愈发剧烈,最终彻底溃散,士兵们扔下武器跪地求饶,首领则在机关兽的围困中,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远处,九阳军的号角声冲天而起,清越的声音穿透云层,在天地间久久回荡。苏瑶抬手抚上心口,那里传来温暖的悸动,仿佛李逸尘从未离开。她知道,这场始于二十年前的阴谋,这场横跨生死的守护,终于在今日画上了句号。
风停了,沙落了,阳光下,机关兽渐渐沉入大地,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新生的希望。苏瑶勒转马头,望向九阳军欢呼的阵营,望向远方炊烟袅袅的城镇,唇角扬起一抹与李逸尘如出一辙的微笑天下归一,终将可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