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泼洒在空旷的祭坛之上。这处临时搭建的石台,本是为庆祝大捷而设,此刻却只剩苏瑶一人伫立,指尖凝着一层细密的冷汗。青铜钥匙的余温尚未散尽,那股熟悉的震颤却己从脚底钻上来——与三年前墨家遗址崩塌时如出一辙的嗡鸣,正顺着大地的脉络,一声声敲打着她的骨血。
她猛地转身,玄铁戎装的裙摆在石板上扫出刺耳的声响。祭坛边缘的火把被风卷得猎猎作响,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,像极了李逸尘消失那天,她在遗址中看到的最后一道残影。
“瑶儿。”将军的手掌覆上她微微发抖的手背,他战甲上的玄铁扣沾着未干的血渍,在残阳下折射出冷硬的光,“别慌。这不是崩塌前的悲鸣,是机关城的共鸣——那些深埋地下的脉络,正在回应你的血脉之力。”
苏瑶怔住,喉间泛起苦涩。机关城的共鸣?难道说……
不等她细想,远处的沙丘后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,声音凄厉得像是被利刃划破喉咙。紧接着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碾过沙地,烟尘滚滚中,一队黑衣骑兵如鬼魅般现身。他们的马具上挂着风干的兽骨,黑色披风在风中展开,竟像无数只垂落的鸦翼,将落日的余晖都遮去大半。
为首的骑士勒住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,前蹄踏碎了地上的余晖。他缓缓掀开兜帽,露出一张本该只存在于回忆中的脸——沟壑纵横的皮肤如同风化百年的老树皮,左眼的空洞里嵌着枚青铜齿轮,正随着呼吸微微转动。
“苏小姐,别来无恙啊。”沙哑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器在摩擦,听得人骨头发麻。
苏瑶瞳孔骤缩,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青铜钥匙。是黑袍人!那个三年前被李逸尘设计逼下悬崖的神秘组织首领,那个亲手策划了二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的元凶!
“你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那股涌到舌尖的恨意。记忆如潮水般翻涌:李逸尘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,遗址中冲天的光柱,还有此刻对方胸口那截半露的弩箭——那是李逸尘最后射出的一箭,箭头还沾着早己发黑的血渍。
黑袍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低头瞥了眼胸口的弩箭,发出一阵破风箱似的笑声:“很惊讶?你以为凭那小儿的一箭,就能了结二十年前的恩怨?”他突然抬手,猛地撕开衣襟。
苏瑶倒吸一口凉气。黑袍人的心口处,竟没有跳动的血肉,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机械心脏。青铜铸就的外壳上布满精密的齿轮,随着“咔嗒咔嗒”的转动,淡蓝色的能量流在血管状的管道中缓缓涌动,将那截弩箭牢牢锁在腔室之外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机关城核心。”黑袍人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得意,“李逸尘用命开启的,不过是墨家留下的半座阵眼。他以为护住青铜钥匙就能高枕无忧?可笑!这颗心脏,才是能驱动整座机关城的‘活引’!”
苏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,体内的血脉之力像是被无形的旋涡吸走,刚要涌起便消散无踪。她惊愕地看向腰间的钥匙,原本温润的青铜此刻竟变得冰凉刺骨,上面的云纹也黯淡下去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。
“忘了告诉你。”黑袍人向前倾身,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她,“你的血脉之力,只会成为驱动这颗心脏的养料。李逸尘让你继承钥匙,不过是把你变成了送上门的祭品。”
远处的风突然变大,卷起沙砾打在骑兵的甲胄上,发出密集的脆响。将军悄悄握紧了剑柄,却被黑袍人带来的骑兵用弩箭瞄准了咽喉。
苏瑶望着对方心口那颗不断转动的机械心脏,突然想起李逸尘曾在竹简上写过的话:“机关之妙,在形不在力;血脉之秘,在心不在器。”她猛地抬头,看向黑袍人那张扭曲的脸,突然明白了什么——真正的机关城,从不是冰冷的器械,而是守护天下的信念。
就在这时,黑袍人胸口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,淡蓝色的能量流剧烈波动起来。他脸色骤变,捂住心口踉跄后退: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苏瑶低头,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沁出了血珠,正一滴滴落在青铜钥匙上。钥匙突然爆发出柔和的金光,与她血脉中残存的力量相呼应,竟在空气中画出一道与机械心脏截然不同的纹路——那是李逸尘的笔迹,是他刻在钥匙内侧的三个字:“信者生”。
风沙更烈了,祭坛下的沙丘开始微微震颤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苏醒。黑袍人惊恐地看着苏瑶手中的钥匙,又看向自己失控的机械心脏,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。
苏瑶握紧钥匙,迎着狂风站首了身体。她知道,这场结束,不过是另一场征程的开始。而这一次,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用“守护”的名义,将她挡在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