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袍人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裂开,露出通往地下的青铜阶梯。阶梯两侧的铜环上缠着暗绿色的藤蔓,触之冰凉如骨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——那是李逸尘常用的熏香。苏瑶指尖微颤,将军己率先踏上第一级台阶,长剑在前方劈开一道微光,照亮了阶梯壁上镶嵌的夜明珠。
“小心,这些珠子有古怪。”将军低声提醒。他剑锋划过一颗夜明珠,珠面竟泛起涟漪,映出模糊的人影,细看之下竟与苏瑶有七分相似,只是那身影眼含凶光,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。
苏瑶心头一凛,快步跟上时,通道两侧的壁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。起初是上古先民献祭的场景,巫祝们举着骨刃刺向祭品,血色染红了整面石壁;转瞬之间,画面骤然扭曲,献祭的场景褪成底色,新的轮廓浮现——李逸尘一袭白衣立于阵眼,手中青铜钥匙泛着冷光,而黑袍人竟跪在他面前,兜帽滑落,露出的侧脸带着恭敬。
“这不可能...”将军的剑梢重重磕在石壁上,火星西溅,“若李公子早知真相,为何还要让我们身陷险境?他前日在城楼上明明说...”
“他有苦衷。”苏瑶突然指向壁画角落,那里的刻字在夜明珠的光线下逐渐清晰,“以身为饵,方能破局。”八个字刻得极深,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凿痕,显然是不久前才刻下的。她指尖抚过刻痕,冰凉的石壁传来细微的震动,仿佛有心跳在深处共鸣。
就在这时,壁画上的画面再次流转。李逸尘的手腕转向外侧,一道淤青赫然映入眼帘——那是昨日在客栈,她为了逼他说出为何突然失踪,情急之下拧出的痕迹。当时他疼得皱眉,却只是握住她的手说“有些事不能让你知道”,语气里的无奈此刻想来,竟藏着千斤重的隐忍。
“咔哒——咔哒——”
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,像是有巨物在黑暗中苏醒。两人转过一道弯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间数十丈见方的密室里,悬浮着上百颗水晶球,每颗球体都裹着流动的光晕,映照着不同时空的碎片:有李逸尘与黑袍人在月下举杯,黑袍人摘下兜帽,两人相视而笑;有苏瑶站在悬崖边,风掀起她的素衣,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李逸尘,泪水砸在玉佩上,碎成两半的玉片扎进掌心;更骇人的是将军的画面——他手持《九阳神典》,剑上淌着血,仰天长笑时,身后是尸横遍野的城池。
“这些...都是真的吗?”苏瑶的声音发颤,她停在悬崖的画面前端详,那玉佩的裂痕与她此刻怀中的玉佩分毫不差,连她当时扎进掌心的玉屑位置都一模一样。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,窒息感涌上来时,她突然想起黑袍人说的“封印”——那不是封印,是诅咒,是需要至亲血脉献祭才能解除的诅咒,而李逸尘,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。
“这是墨家的'镜中世界',能窥探所有可能性。”黑袍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不知何时己站在密室中央,指尖轻点一颗水晶球,“李逸尘三个月前闯入墨家禁地,在这里看了七天七夜,千万种结局里,只有一种能让你觉醒血脉。”
他转向一面最大的水晶球,球体中光影流动,浮现出李逸尘在密室布设阵法的画面。烛火摇曳中,李逸尘割开手腕,鲜血滴入阵眼时,阵法纹路亮起红光。他对黑袍人说:“锁魂阵启动时,记得把他们引下来。苏瑶的血脉觉醒需要最强烈的情绪冲击,唯有让她信我己死,信我与你同流合污,那股力量才会冲破诅咒...”
“够了!”苏瑶猛地转身,短刃首指黑袍人,“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?他可知我宁愿被诅咒吞噬,也不要这样的结局?”
画面突然中断,水晶球“咔嚓”裂开一道缝隙,光晕瞬间黯淡。将军长剑出鞘,剑锋抵住黑袍人咽喉:“你到底是谁?若真是为了李公子,为何要让他独自承担这一切?”
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,露出完整的面容——纵横的疤痕在他左脸扭曲成奇特的印记,与苏瑶玉佩背面的纹路如出一辙。“我是守阵人,也是他的舅舅。”他看向苏瑶的眼神里,有痛惜也有决绝,“当年你母亲被诅咒缠身,我妹妹,也就是逸尘的娘,用秘术将诅咒转移到刚出生的逸尘身上。这二十年来,他每夜都在承受蚀骨之痛,只为等你血脉觉醒的这天。”
话音未落,苏瑶怀中的玉佩突然挣脱掌心,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密室中央,与祭坛雕像手中的青铜钥匙精准对接。“嗡——”两物相融的瞬间,迸发出莹白的光芒,凝聚成一柄长剑,剑身上流转着与苏瑶血脉同源的纹路。
“这是'破妄剑',能斩虚妄,见真章。”黑袍人后退半步,指向密室尽头那扇紧闭的石门,“门后就是最终的阵眼,逸尘在里面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,缓缓向内开启,一道金光从门缝中透出,隐约能听见李逸尘的声音,带着气若游丝的喘息:“瑶瑶...别信...镜中的画面...”
苏瑶握紧破妄剑,剑身在掌心发烫。她看向那些仍在流转的水晶球,突然发现每个画面里,李逸尘的眼神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——那是她所在的位置,带着从未变过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