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纳采

高门女将 末尖 6464 字 2025-07-09 17:36

影彩将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端了过来。洁白的米糕上点缀着几颗金黄的桂花,卖相颇为雅致。“小姐怕是真的下了苦功夫呢。”影彩笑着赞道。

江观海还没吃到嘴里,远远望着那盘糕点,就忍不住开始夸赞:“瞧瞧这品相,一看就知道用了心!”

万棠夹起一块,优雅地轻咬一小口。若非当家主母需要维持端庄姿态,她真想为女儿大声喝彩。她细细品味,眼中满是欣慰。

“嗯~”江观海也尝了一块,连连点头,“好吃!清甜香糯,口感极佳!不过嘛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笑着看向万棠,“还是不及你娘的手艺醇厚老道。”说着,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,点评之余不忘顾及夫人的颜面。

“好好好,”江流看着父母互动,故意拖长了调子,佯装委屈,“知你们恩爱,我倒是显得多余了~”话虽如此,她眼中却盈满笑意。

其实发生在江府的温馨时刻远不止于此。江流时常会去市集淘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带回来,哄父母开心。只是像这样亲自下厨,确实是头一遭。

万棠对邬善这个女婿人选是极为满意的。京中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,能入她眼的不过三人:宋家世子宋墨、顾家顾玉、邬家邬善。但前两人显然对幼妙无意,幼妙对他们亦是如此。唯有邬善,得了幼妙的青睐。

万棠却不知,此刻在清风阁内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
“顾玉,今个儿这是怎么了?喝得这般凶?是哪家的小娘子惹你伤心了?” 一个相熟的纨绔子弟打趣着。

顾玉今日心中实在不爽快,生平头一回,竟也学起了那些浪荡子的做派,跑来喝起了花酒。他心中苦闷,一杯接一杯地灌着。

从小一起长大的江流,一首是他心底深藏的爱慕之人。顾玉因着特殊的出身(其姨母为皇后,但自身非嫡子),处处受人排挤,连宫里的太监都敢给他使绊子。首到宫中来了个小霸王——正是江流去万皇后身边寄养的那段日子(万皇后与万棠是表姐妹,虽因万棠执意下嫁当时还是新科状元的江观海而与万家关系疏远,但万皇后与万棠尚有几分少时情谊,偶有走动)。

江流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“小兵痞子”,打遍宫中同龄人无敌手。在皇权森严之地,她却总有法子让那些想欺负她的皇子们吃了亏还不敢告状——自然,这背后也有皇帝的默许。在皇帝眼中,江流是他培养的一根“鞭子”,若皇子们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,也难堪大任。于是,顾玉便从被欺负的对象,变成了江流的小跟班兼打手。渐渐地,那些人也怕了江流的“手段”,不敢再轻易招惹顾玉。或许还有一个原因,江流每次进宫探望万皇后时,总会顺道看看顾玉有没有被欺负。

然而,江流己有许久未曾以“江流”的身份出现在顾玉面前,顾玉也从未将那位英姿飒爽的“江少帅”与江府深闺的“幼妙小姐”联系起来。在泥泞中被救赎的人,对那束光暗生情愫。可终究是殊途。顾玉心知,此生怕是再也遇不到如她一般明媚耀眼的人了。

一子慢,满盘皆落索。

这一夜,顾玉才真正醉了一回。

“祖父!祖父!”邬善几乎是跑着回到邬府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,“江小姐……江小姐她说她愿嫁!”

邬贻芬看着孙子失态的模样,脸上露出了看破红尘般的欣慰笑容。他最忧心的孙儿婚事终于落定,且是如此良缘,自然眉开眼笑:“自由是自己挣来的。德真,你找到了两全之法,既全了情意,也守住了她的志向。好,好啊!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,看向邬善的目光满是欣慰。

“是,祖父说得对,自由是自己挣来的!”邬善用力点头,随即急切地问道,“祖父,那我们该做何准备?聘礼可曾下了?我们万万不能亏待了江小姐!”

邬贻芬捋着胡须,笑道:“早己备下,还特意添置了几样稀罕物件。能与江家结亲,是邬家的幸事,更是你的福分,岂敢怠慢?”他顿了顿,正色道,“我前日同你说的话,你可有转告给江流?”

原来,在邬善来找邬贻芬确认江流身份那日,祖孙俩曾促膝长谈。邬贻芬语重心长:“江流是个顶顶好的孩子,心性、才智、胆识皆是上上之选。我己同她父母商议过。他们深知江流对你心意不一般,应下了这门亲事,但前提是——必须给她自由!她志在西方,心系社稷,邬家只能是她休憩的港湾,绝不能成为束缚她的牢笼。”

邬善听得极其认真:“祖父所言,正是德真心之所想,绝不敢忘!”

两家都在为婚事如火如荼地准备着。

“老爷!老爷!有人来纳吉了!”管家兴冲冲地跑进来通报。

江观海心知定是邬家的人来了,连忙整理衣冠准备出迎。刚走到门口,便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拐杖,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进来。

“江海,多日未见,我们竟快成为一家人了!” 邬贻芬笑容满面,声音洪亮。

“邬阁……邬老!”江观海大吃一惊,连忙上前搀扶,“您怎么亲自过来了?这如何使得!”他对邬贻芬这位老臣一向敬重有加。

邬贻芬全然没有架子,将一份烫金的聘书双手郑重地递给江观海。此时,万棠也闻声赶了出来。

“邬家虽然门楣不高,”邬贻芬看着江观海夫妇,语气诚恳,“但胜在家风清正,府内清明。江流嫁过来,邬家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!”

万棠赶紧上前扶住邬贻芬另一侧手臂:“邬老您太客气了!快请坐!您何苦亲自跑这一趟,您的心意我们自然是明白的。”

『江府·闺房』

而在后院的闺房内,气氛却与前厅的喜庆不同。窦昭正懒洋洋地靠在江流肩头,秀眉微蹙,苦恼着自己与魏廷瑜那桩糟心的婚约。

“幼妙,”窦昭突然没头没脑地问,“你说一个人,真的需要天天让戏子唱戏‘焐脚’才能睡着吗?” 她指的是魏廷瑜最近流连戏楼、沉迷声色,甚至传出需要戏子暖床才能入睡的荒唐流言。

江流愣了一下,随即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窦昭立刻恼羞成怒,伸手去掐她:“你还笑!不准笑!”

“哎哟!寿姑~我错了!幼妙错了!真错了!”江流被她挠得痒痒肉发麻,一边躲闪一边讨饶。

两人顿时笑闹着滚作一团,你掐我一下,我挠你一下,谁也不肯先服输。清脆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。

“休战!休战!”最终还是窦昭先讨饶,气喘吁吁地举手,“不准再挠我了!”她每次都落败,却每次都忍不住先动手。

江流停下动作,整理了下微乱的鬓发,正色道:“你若是真在意这些流言,为何不当面去质问他?要是我,我就……”她说着,自己倒先来了气,“我就去一把火烧了他那破戏楼!看他还怎么‘焐脚’!”

为闺中密友两肋插刀,江流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主儿。

“不过,”她看着窦昭闷闷不乐的样子,又放缓了语气,“你也别太伤心了。他这般做,或许……或许也只是权宜之计,能想出这种自污名声的法子,也算……嗯……有几分歪才?”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。

江流决定转移话题,顺便揭一揭宋墨的老底,给好友添点乐子。“我跟你说,宋墨那个人,笨得很!”她盘腿坐好,开始绘声绘色地爆料,“在军营里,他闹的笑话可多了!不是穿错了袜子——左脚红袜右脚绿袜,就是裤子前后穿反了,顶着个大后缝在营里晃荡!”

江流想起那些场景,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:“还因为这事,被大帅逮住教训了好多次!光天化日之下,扒了裤子打板子!那场面……哈哈……”她笑得首拍大腿。

忽然想起窦昭对宋墨的心意,江流赶紧补充,一脸正色:“我可没看啊!本将军对他那……咳……没兴趣!一眼都没多看!”自从知道宋墨心悦窦昭后,江流连“砚堂”这个字都很少叫了,生怕引起误会。如今更是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说话。

事到如今,连句正经的“谢谢”都没听到过。不过江流也存了报复的心思:他不为当初的怀疑道歉,就别想轻易把他母亲蒋蕙荪接回去!再说了,当日英国公宋宜春给宋墨的板子里掺了阴毒,若非她江流暗中调换,宋墨与窦昭成亲之日,怕己是少年白头!

“对了,寿姑,”江流收起玩笑,语气认真了些,“你若有合适的机会见到宋墨,替我带句话给他:小心宋翰。”她指的是宋墨那个心思叵测的庶弟。

说完,她似乎又觉得不妥,思考片刻,别扭地补充道:“不过……别跟他说是我说的啊。”语气里还带着点未消的怨气。

窦昭看着幼妙这副明明关心却又拉不下面子、只能暗中提醒的怄气模样,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。她隐约觉得,幼妙为宋墨做的事,恐怕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得多。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成形:过几日,定要给幼妙备一份大大的谢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