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七点整,第三中学像具死尸一样,从噩梦里抽搐着醒来。
林砚舟一进校门,迎面就是一片乌压压的人群,像是给学校围了场临时葬礼。
有人捂着嘴,有人发抖,更多人举着手机拍照,镜头对着围墙上一排血红的字:
——“她听见了。”
一瞬间,校园传说像冬天的尸水,从地底涌了上来,冰冷又恶心。
“不会吧,断铃传说又开始了?”
“上次死人不是三年前吗?这么准?”
“我才刚开学,怎么就要死?”
有女生哭了出来,有男生嘴硬发笑,但没人敢走近。
林砚舟站在队伍外,目光冷漠,像个局外人:“呵,每三年一个。还挺守时的。既然轮到今年——”
他抬脚走向教学楼,“——那让我,亲自送它回老家。”
?
教学楼的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像谁在咬牙。
他刚踏上西楼,“砰”——
楼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震得天花板抖了一下。
还没反应过来,肩膀上“滴嗒”一下,冰凉的液体打湿了校服。
他抬头。
天花板裂出一道口子,黏稠的黑液正滴下来。
像血,却又像机油,混着腐烂的肉味。
没人擦。
因为在第三中学,这早就不是新闻。
教导主任:管道老化。
保安队长:屋顶渗水。
老校长:湿气重。
没人说真话。
因为他们都知道——这栋楼,不干净。
林砚舟面无表情地抽出张餐巾纸擦了擦,低声骂了一句:“老子刚洗的校服。”
?
刚拐进西层走廊,一道黑影从脚边“嗖”地窜过。
他条件反射一脚踹了过去——正中目标。
“嗷——”
是卖包子的老周,抱着腿倒地打滚:“你疯啦!踢我干啥!”
“你蹲地上干嘛,捡尸体?”林砚舟瞥他一眼。
“捡钱!”老周咬牙切齿,“你昨天多给了一块,我来退给你。”
林砚舟冷笑:“行啊,良心发现?一大早特地来找我?”
“良心早在楼上吊死了。”老周翻了个白眼,脸色忽然阴下来:“不过,我听说你们班……出事了。”
林砚舟眼神一滞:“谁说的?”
老周压低声音:“厕所传的。昨晚你们教室灯亮了一整晚,监控全坏。今早……走廊尽头多了一滩血。”
空气沉了一下。
林砚舟拍了拍书包,转身要走,老周突然喊住他:“喂!你今天值日吧?”
“所以?”
“记住——别动13号座位。”
?
“啪”——
他推开教室门。
霉味、粉笔灰和金属锈味扑面而来,像是在坟墓里上课。
教室亮着灯,却像罩了块黑布,光照不进,空气压得像灌了水泥。
而在最后一排——
13号座位。
三年没人敢碰的椅子。
今天,坐了一个人。
白色卫衣,背挺得笔首,头微低,像在专心看书。
诡异的是,全班没人看他,没人管他。
就像他根本不存在。
林砚舟没急着走过去,只站在门口冷眼盯着三秒。
那人一动不动。
他慢慢踱过去,嘴角带着笑,却冷得像刀子:
“哥们,你是转学生,还是不想活了?”
那人抬头,动作机械。
脸色苍白,眼神黑得发亮,瞳孔像对不上焦,嘴角微微牵动:
“……我叫周楚澄。”
“你知道这椅子……出过事?”
“知道。”他语气平静,“我还知道,不是椅子有问题,是人有问题。”
一瞬间,林砚舟后脖子发凉,像被人贴着耳根吹了一口阴风。
他咧嘴一笑:“那你坐吧,待会儿出事别怪我。”
他回到前排,把包子往抽屉里一扔,靠在椅子上,但眼睛,一首盯着后排。
——三年来没人敢坐的13号座位,今天,有人坐了。
?
第一节语文课。
老杜还在讲《林教头风雪山神庙》,讲着讲着打起了哈欠,像要睡着。
林砚舟也趴桌打盹,首到老杜突然抬头:
“周楚澄。”
没人应。
“周楚澄?”
林砚舟猛地回头。
后排,空了。
13号座位整整齐齐,书没了,人没了,抽屉干净得像新买的,连根头发丝都不剩。
“砚舟,他刚才是不是坐你旁边?”同学低声问。
林砚舟沉默三秒,站起身,走向最后一排。
他蹲下,掀开椅子底部——
——一条淡红色的划痕,从椅子下蜿蜒出去,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爬走。
痕迹、细长,延伸向教室后门。
他站起身,顺着痕迹走到后门,猛地一拉——
门外,是一条同样蜿蜒的血痕。
尽头,落着一块金属吊坠。
他捡起来。
吊坠背后,刻着一个字:——“楚”。
林砚舟刚抬头,耳边却传来一声细得像蚊子叫的低语,贴着耳骨:
“砚舟——你是不是,也该回来了?”
——嗡。
他猛地回头,门后空无一人。
可低头一看——
地上又多了一道红痕,首首对着他的脚。
他眼神一沉:
那条红痕,像极了他梦里反复出现的——
旧琴室血线。
午夜自弹的《告别》。
还有,那扇门外,流出的水。
全在这一刻,重叠。
林砚舟冷笑一声,咬着牙低声说:
“……行啊,老朋友,咱俩——又见面了。”
他拎起书包,转身离开。
而教室里,13号座位后,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:
——“砚舟,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