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：王府波澜起，帝心深难测
沈知微安然无恙回到听雪轩的消息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在王府掀起轩然大波。紧接着，宫中传出林侧妃被打入冷宫、齐王妃被禁足长乐宫的消息，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！
一个“养病”的国公府嫡女，入宫一趟，竟掀翻了王府两位最尊贵的女主人？！
这简直匪夷所思！
听雪轩外，明里暗里的窥探目光更多了。
赵嬷嬷和秋月冬雪的态度变得异常恭敬，甚至带着一丝畏惧。
哑叔依旧沉默地打理着药圃，只是看向沈知微时，浑浊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…欣慰？
沈知微无暇他顾。
她将自己关在书房，仔细回忆宫中的每一个细节，尤其是齐王妃最后那怨毒的眼神。
齐王妃背后的人是谁？能指使动她，还能弄到宫廷禁药“蚀心兰”和罕见毒蕈“红颜劫”
…这能量，绝非普通权贵！林侧妃，恐怕也只是被推出来的马前卒。
更大的阴影笼罩心头。
萧执在她回府的当晚便出现在听雪轩。
他依旧脸色苍白，但精神似乎好了些。
“宫中的事，本王知道了。”
萧执开门见山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沈知微脸上，“但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。齐王妃背后，是当朝右相齐敏忠。林侧妃的父亲，是手握京畿三万兵马的虎威将军林莽。你断了他们的臂膀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右相？虎威将军？沈知微心头一沉。果然是权势滔天！
“王爷打算如何应对？”沈知微直接问道。既然同盟，就该共担风险。
“兵来将挡。”萧执眼神冰冷，“他们动不了你，至少明面上不敢。你是太后的‘救命恩人’。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，“不过，暗地里的手段，只会更加阴毒。秦苍会加派人手保护听雪轩。你自己，也要更加小心。”
沈知微点头。她将宫中遭遇详细告知，尤其强调了“蚀心兰”和“红颜劫”的来源问题。
“宫廷禁药，却接连流出…”萧执眼神深邃，“看来，这宫里的水，比本王想的更深。齐敏忠的手，伸得够长。”他话锋一转，“你为太后施针，效果如何？”
“太后乃积年忧思劳损，金针只能暂时缓解，难以根治。”
沈知微如实道，“不过，臣女在施针时，发现太后脉象深处，似有一丝极其隐晦的…滞涩感，与寻常衰老不同，倒像是…像是长期接触某种微毒之物所致，只是剂量极微，难以判断。”这是她的专业直觉。
“微毒？”萧执眉头紧锁。
深宫之中，谁能长期给太后下微毒而不被察觉？这背后的黑手，令人不寒而栗。
几日后，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降临王府。
皇帝宣召靖亲王萧执及“神医”沈氏女，即刻入宫觐见！
皇帝？！沈知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。
这位深居简出、心思难测的帝王，为何突然召见？是因为太后之事？
还是…齐相和林将军的弹劾？
马车驶入宫禁。
御书房内，檀香袅袅。
皇帝萧衍年约四旬，面容清癯，眼神深邃平静，看不出喜怒。他穿着明黄的常服，坐在御案后，目光淡淡扫过下方行礼的萧执和沈知微。
“平身吧。”
皇帝的声音平和，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，“朕听闻，沈氏女医术通神，不仅缓解了皇弟的‘寒髓’之苦，更在慈宁宫救太后于毒杀之局。可有此事？”
“回陛下，臣女不敢当‘通神’二字，只是侥幸略通歧黄，又恰逢其会。”沈知微垂首，谨慎回答。
“侥幸？”皇帝轻笑一声，听不出情绪，“一次是侥幸，两次三次…便是真本事了。”他目光转向萧执，“皇弟，你这‘病’，沈小姐调理得如何了？”
“回皇兄，”
萧执声音平稳，“托沈小姐之福，臣弟体内寒毒已被压制，暂无性命之忧。只是根除之法…尚需时日。”他巧妙地将“鸩羽”之事隐去。
“嗯。”皇帝点点头，目光重新落回沈知微身上，带着审视，“沈氏，朕今日召你前来，是有一事相询。”
他顿了顿，缓缓道：“京畿近日突发疫症，患者初起高热咳喘，继而皮肤现红疹，数日内便气绝身亡。太医院束手无策，疫症蔓延迅速，民心惶惶。朕听闻你于疑难杂症颇有手段，不知…对此疫，可有见解？”
疫症？！
沈知微心中一惊！皇帝召见，竟是为了此事？
这可比后宫倾轧严重百倍！
她立刻收敛心神，仔细回想皇帝描述的症状——高热、咳喘、红疹、速死…这听起来…
“陛下，”沈知微斟酌着开口，“臣女斗胆，可否详询疫症详情？病患红疹形态如何？是否具有传染性？最先发于何处？”
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，对沈知微的冷静和专业提问似乎有些意外。他示意身旁的大太监将一卷太医院的详细奏报递给沈知微。
沈知微快速浏览。奏报中描述：红疹初为点状，迅速融合成片，色如丹砂，触之灼热…传染性极强，多由口鼻飞沫及接触病患脓液传播…最先发于西城贫民聚集的“流民巷”…
丹砂样红疹…高热…结合传播途径和发病区域…沈知微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名字！她猛地抬头，眼中带着震惊和凝重：
“陛下！此疫…此疫症状，与古籍所载‘赤瘟’极其相似！此疫凶险异常，一旦爆发，十室九空！必须立刻封锁疫区，隔离病患，焚烧秽物，并以石灰水遍洒消毒！太医院所用清热解毒之方，恐怕…难以对症！”
“赤瘟？”皇帝眉头紧锁，“你确定？”
“臣女有七成把握！”
沈知微语气斩钉截铁，“赤瘟之毒，深入血分，非寻常药石可解！需以猛药攻伐，佐以清血透疹之法！臣女愿献出先祖所传‘清瘟败毒散’方剂，或可一试！但时间紧迫，疫区必须立刻封锁管控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！”
御书房内一片寂静。
皇帝深沉的目光在沈知微脸上停留良久。
这个“病弱”女子，在谈及疫症时，眼中迸发出的那种专注、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，与她平日的伪装判若两人！
“准！”皇帝最终吐出一个字，带着帝王的决断，“朕即刻下旨，封锁西城流民巷！太医院全力配合沈氏，按其所言，防疫、制药！沈氏，”
皇帝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，带着沉重的托付和压力：“朕命你，全权负责此次‘赤瘟’防疫诊治之事！所需人手、药材，尽可调用！朕只要结果！若能遏制此疫，救黎民于水火，朕许你一个恩典！若不能…”
未尽之言，杀机凛然。
“臣女…领旨！”
沈知微深深叩首，心中并无多少被重用的喜悦，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。赤瘟，是真正的瘟疫之王！
前世她只在祖父的笔记中见过只言片语，记载着惨烈的死亡。
她献出的“清瘟败毒散”只是古方，是否真对此症有效？她并无十足把握！
但，她没有退路！这不仅关乎京城万千百姓性命，也关乎她自己的生死！
更是一个在皇帝面前证明价值、获取更大筹码的契机！
萧执站在一旁，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知微，眼神极其复杂。
这个女子，总能一次次将他卷入更大的风暴中心。赤瘟…这潭水，太深太浑了。
“皇弟，”皇帝看向萧执，“疫区封锁及一应物资调配，由你总领京畿戍卫协同办理。务必确保沈氏所需，畅通无阻！若有宵小趁机作乱，或阳奉阴违者…杀无赦！”
“臣弟领旨！”萧执肃然应下。
走出御书房，寒风凛冽。
沈知微看着远处宫墙下沉沉的暮色，仿佛看到了西城流民巷中蔓延的死亡阴影。
她紧了紧衣襟，眼中再无半分柔弱，只剩下医者的凝重和战士般的决绝。
“怕吗？”萧执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。
沈知微没有回头，声音平静而坚定：“怕。但更怕什么都不做。”
她迈开脚步，朝着宫外走去。
那里，一场与死神赛跑、与瘟疫搏杀的战役，正等着她。听雪轩的药圃和书房里的图谱，此刻都显得遥远。眼前，只有赤瘟狰狞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