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：疫区现绝境，哑叔露真容
西城流民巷，已被重兵封锁。刺鼻的石灰水味混合着焚烧秽物的焦臭和隐隐的尸臭，弥漫在空气中。
临时搭建的简陋医棚内外，哀嚎声、咳嗽声、绝望的哭泣声此起彼伏。
穿着厚重罩衣、口鼻蒙着浸药布巾的太医和药童们穿梭其间，个个面色凝重，步履沉重。
沈知微在秦苍和一队精锐王府侍卫的护卫下，踏入这片人间地狱。
她同样穿着特制的防护罩衣，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。
太医院院判张仲清迎了上来，眼中布满血丝，声音沙哑：“沈小姐，您可算来了！情况…比奏报更糟！病患激增，昨日又死了三十七个！您给的‘清瘟败毒散’…效果…效果甚微啊！”
他语气充满了绝望。
沈知微心中一沉。
她快步走向一个重症病患。
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，浑身滚烫，意识模糊，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融合的丹砂色红疹，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流脓，散发出恶臭。
呼吸急促而微弱，仿佛随时会断气。
她仔细检查了男孩的舌苔、眼睑，又切了脉。
脉象洪数而散乱，邪毒已入营血！清瘟败毒散虽然对症，但药力显然不足以对抗如此凶猛的赤瘟变种！
“之前的方子，加大剂量！三倍！用猛药！”
沈知微果断下令，“另外，取烈酒擦拭病患全身，尤其是红疹溃烂处！用我带来的‘玉露生肌散’外敷！所有病患饮用的水，必须煮沸！接触过病患秽物的布巾，立刻焚烧！”
她语速飞快，条理清晰。
张仲清愣了一下，随即咬牙：“好！听沈小姐的！快！按沈小姐说的做！”
医棚内立刻忙碌起来。
浓稠如墨的三倍剂量汤药被强行灌入重症病患口中。
烈酒擦拭皮肤带来刺激的疼痛，引起一片哭嚎，但溃烂处敷上清凉的玉露散后，痛苦似乎稍有缓解。
沈知微亲自守在几个重症病患身边，观察服药后的反应。时间一点点流逝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一个时辰后，最先服药的一个壮年男子突然身体剧烈抽搐起来，口吐白沫，脸色由赤红转为青紫！
“不好！药力太猛！他受不住了！”
张太医惊叫。
沈知微脸色一变，疾步上前，金针瞬间入手，快如闪电般刺入男子人中、内关、涌泉等急救穴位！
针尾急颤，一股柔韧的内息渡入！
“呃…”男子喉中发出一声闷响，抽搐渐止，青紫的脸色缓缓退去，呼吸虽然依旧微弱，却平稳了下来。
沈知微额头渗出细汗。
三倍剂量，对体质稍弱者，便是催命符！可不用猛药，又压不住邪毒！两难！
“沈小姐！又有三个服药的反应剧烈！”药童焦急呼喊。
沈知微分身乏术，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。
难道…真的无解了吗？
祖父笔记中关于赤瘟的零星记载在脑中飞速闪过…“毒入血分…非金石猛药不可…然体虚者…需佐以…”
佐以什么？后面的字迹模糊了！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地跟在沈知微身后、同样穿着罩衣的哑叔，突然“啊啊”地急叫起来，指着医棚角落堆放药材的地方，又指向一个反应剧烈的老妇人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。
“哑叔？你想说什么？”沈知微皱眉。
哑叔急得满头大汗，猛地冲到药材堆里，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，飞快地翻找起来。
很快，他抓着一把其貌不扬、叶子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灰绿色草药跑了回来，用力塞到沈知微手中，然后指着药罐，做出煎煮的动作，又指向那老妇人。
“这是…‘锯齿灰蓟’？”沈知微认出了这味常见的、多用于止血消炎的草药，“它有什么用？”
哑叔急得直跺脚，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！
他猛地扯下自己脸上的布巾（在疫区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！），指着自己的喉咙，又指向那老妇人，然后做出一个“吞咽”的动作，最后双手合十，做出“祈求”的姿势。
沈知微脑中灵光乍现！
喉咙？吞咽？锯齿灰蓟…她猛地想起《素问杂记》中一处极其偏僻的密语批注！「血热妄行，灰蓟佐之，护其喉关，导邪下行」！
护其喉关！导邪下行！
哑叔的意思是，用锯齿灰蓟煎汤，在服用猛药清瘟败毒散之前，先喝下护住咽喉和食道，减轻猛药对脆弱脏器的冲击，同时引导药力下行，避免上冲引发剧烈反应？
“快！取锯齿灰蓟！大量！煎煮浓汤！所有服药的重症病患，服药前先灌服一碗蓟汤！”
沈知微毫不犹豫地下令！她选择相信哑叔那急切而充满智慧的眼神！
张太医虽然不明所以，但见沈知微如此决断，也立刻照办。
浓稠苦涩的灰蓟汤被强行灌入病患口中。
半个时辰后，再灌服三倍剂量的清瘟败毒散。
奇迹出现了！
那些原本服药后剧烈抽搐、濒临死亡的病患，反应竟大大减轻！
虽然依旧痛苦呻吟，但抽搐停止，青紫的脸色也渐渐回转！药力似乎在灰蓟汤的“引导”下，更平稳地作用于病体！
“有效！真的有效！”张太医激动得声音发颤！
沈知微看向哑叔。
哑叔已重新戴好布巾，浑浊的眼睛弯了弯，对她微微点头，随即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，默默退到一旁帮忙捣药。
这位哑叔…绝非普通老仆！
他不仅精通药理，更似乎…对玄鸟卫的传承或古医道有极深的了解！
有了灰蓟汤护体，猛药的威力得以发挥。
数日后，第一批服药的重症病患中，竟有几人高热开始消退，红疹颜色变暗！虽然死亡率依旧很高，但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！
医棚内绝望的气氛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。
沈知微的名字，在疫区如同救星般被传颂。
然而，沈知微不敢有丝毫松懈。
她日夜守在疫区，亲自调整方剂，救治重症。过度劳累和高度紧张下，她“病弱”的伪装早已褪去，露出清丽却难掩憔悴的真容。那双眼睛，却亮得惊人。
这日，她正在为一个病情好转的孩子施针巩固，秦苍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，低声道：“沈小姐，王爷请您立刻回听雪轩一趟！出事了！我们在清理冷宫附近废弃宫室时（寻找林侧妃可能遗留的线索），发现了…发现了林侧妃的尸体！还有…她留下的一封血书！上面…提到了您和王爷！陛下已经知晓，震怒！”
沈知微施针的手指猛地一顿！林侧妃死了？血书？！
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！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