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:金针挽双命,寒夜露杀机
药库烈焰焚天,沈知微冒险冲入火海,仅抢出半份焦黑的母蛊样本。
绝望之际,隔离区突发产妇血崩,胎儿横位,稳婆束手。沈知微以金针封穴吊命,徒手入宫腔正位,血染白袍。婴儿啼哭响彻死寂营地时,母蛊样本却在混乱中遭人调包。暗哨在产妇污物桶底发现刻有“齐”字的金瓜子——权相齐敏忠的触手,已悄然探入这瘟疫炼狱!
“拦住他!封锁所有出口!”
萧执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声在营地外围的黑暗中炸响,伴随着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,显然已与那“鬼蛛”交上了手。
药库的火势却已无法控制。
烈焰贪婪地舔舐着木质的房梁和堆积的药材,发出噼啪的爆裂声,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将沈知微的脸颊炙烤得生疼。
浓烟滚滚,带着刺鼻的焦糊与毒烟,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样本…我的样本!”
沈知微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窒息般的绝望瞬间淹没全身。
那不仅仅是攻克瘟疫的希望,更是无数条人命!
她猛地一咬舌尖,剧痛混合着铁锈味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强行绷紧!
“水!打湿布巾!”
她嘶声对旁边一个吓傻的官差吼道,同时一把扯下萧执裹在她身上的玄色大氅,毫不犹豫地冲进旁边一个积满雨水的破缸,将大氅整个浸透!
冰冷的污水激得她浑身一颤。
她捞起湿透沉重的大氅,往头上一披,深吸一口被布巾过滤后依旧灼热的空气,如同扑火的飞蛾,一头扎进了烈焰翻腾的药库大门!
“沈姑娘!”秦苍的惊呼被淹没在火海的咆哮中。
眼前是炼狱。
烈焰翻卷,浓烟如墨,灼热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刀割。
存放寒玉盒的木架已经倒塌,被火焰吞噬大半。
沈知微凭借着记忆,不顾一切地冲向角落。
热浪灼烤着皮肤,湿透的大氅迅速变得滚烫,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,眼泪直流。
终于!在倒塌燃烧的木架下,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寒玉盒一角!
盒子已被烤得发烫,边缘焦黑!
她扑过去,徒手扒开滚烫的焦木,手指瞬间被烫起水泡,钻心的疼!
她不管不顾,死死抓住那滚烫的玉盒,抱在怀里!
“轰隆!”
头顶一根燃烧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带着熊熊烈焰当头砸下!
千钧一发!沈知微抱着玉盒,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扑倒翻滚!
灼热的火焰擦着她的后背掠过,烧焦了几缕发丝。
她滚到相对安全的墙边,剧烈喘息,怀中的玉盒如同烙铁般烫手。
不能再留!她挣扎着爬起,跌跌撞撞地冲出火海。
刚冲出大门,身后便传来房梁彻底坍塌的巨响,烈焰冲天而起,将整个药库彻底吞没。
“咳咳…咳咳咳…”
沈知微在地,剧烈地咳嗽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
怀中的寒玉盒被秦苍接过,入手滚烫。
她颤抖着手打开盒盖——里面只剩下半份被高温烤得焦黑蜷缩、散发出蛋白质焦糊味的母蛊样本。
另外半份,连同其他珍贵样本,已葬身火海。
希望被生生毁去一半!
沈知微看着那焦黑的残骸,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席卷全身,眼前阵阵发黑。
就在这时,隔离区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,夹杂着妇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:“不行了!没救了!血…血止不住啊!孩子…孩子卡住了!一尸两命啊——!”
一个满手是血的稳婆连滚爬爬地从一顶破旧的帐篷里冲出来,脸色惨白如鬼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沈知微猛地抬头!
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心头的绝望,一把推开搀扶的秦苍,踉跄着朝那顶传出绝望哀嚎的帐篷冲去!
样本毁了,人还在!只要还有一口气,她就不能停下!
帐篷里,血腥味浓得化不开。
一个面色死灰的年轻妇人躺在草席上,身下大滩的暗红血液还在不断涌出,浸透了身下的稻草,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疫病的恶臭,令人窒息。
她的腹部高高隆起,但形态极其怪异,显然胎位不正。
人已经陷入半昏迷,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。
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哭得几乎昏厥:“救救她!救救我的女儿啊!救救孩子啊!”
“血崩!横位!神仙难救!”稳婆在旁边跺脚,一脸绝望。
“都出去!”
沈知微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压下了帐篷里的哭嚎。
她一把扯下被烟火熏得乌黑、沾满泥污的外袍,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,迅速用烈酒冲洗双手至肘部。
“烈酒!热水!干净布巾!越多越好!快!”
她一边下令,人已扑到产妇身边。手指搭上妇人冰冷濡湿的手腕,脉象细若游丝,散乱欲绝!
她迅速取出金针,出手如电,数枚金针瞬间刺入妇人头顶百会、胸口膻中、小腹气海、足底涌泉等数处大穴!
针尾微微颤动,发出极细微的嗡鸣。导引术催动的精纯内力,透过金针,强行吊住妇人最后一口残存的生命元气!
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丝,但并未止住!妇人毫无反应,气息微弱得随时会断。
“胎儿横位,肩臂卡在产道!”
沈知微声音紧绷如弦,她毫不犹豫,将烈酒浇在右手手臂上,深吸一口气,导引术运转到极致,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,排除所有杂念。
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她竟将右手直接探入了那血肉模糊的产道!
时间仿佛凝固。帐篷内死寂一片,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沈知微闭着眼,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触感上。
指尖在粘滑温热的血肉中艰难穿行,小心翼翼地避开撕裂的创口,终于触碰到那冰冷僵硬、卡在狭窄骨盆腔内的胎儿肢体!
横位!肩胛骨死死卡住!
强行拉扯,母体必遭重创,瞬间血崩而亡!
沈知微的指尖灌注着细微却精纯的内力,轻柔而坚定地在那小小的肩胛骨周围按压、推揉,试图在极其有限的空间内,为这卡住的生命创造一丝转圜的余地。
她的动作无比轻柔,却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和内力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。
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,滴在染血的草席上。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“呃…”身下的妇人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,眼皮颤动了一下。
就是现在!沈知微眼中精光一闪!指尖的内力骤然改变方向,一推一送!
“动了!胎位动了!”旁边一直死死盯着的稳婆失声尖叫!
沈知微不敢有丝毫松懈,手臂肌肉紧绷,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胎儿一点一点地调整位置。她的手臂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污,素色的中衣袖子早已被染得一片猩红刺目。
终于!胎头缓缓滑入产道!
“头出来了!用力!娘子用力啊!”
稳婆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,扑上去帮忙。
沈知微猛地抽回手臂,带出一片血光。
她踉跄一步,扶住旁边的木柱才勉强站稳,右手手臂乃至半边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指尖滴落的鲜血在脚下积成一小滩。
“哇——!”一声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婴儿啼哭,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天光,骤然刺破了帐篷内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血腥!
生了!
一个瘦小发紫、却顽强活着的男婴被稳婆托在手中!
“活了!都活了!”
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对着沈知微砰砰磕头,涕泪横流,“神医!活菩萨啊!”
巨大的疲惫和失血的眩晕感瞬间淹没了沈知微。
她靠着柱子,缓缓滑坐在地,看着稳婆手忙脚乱地包裹婴儿,看着老妇人抱着女儿喜极而泣,看着那产妇虽然依旧昏迷但胸膛有了微弱的起伏…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却真实存在的暖意,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心底厚重的冰层。
值了。她疲惫地闭上眼。
秦苍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,红着眼眶蹲在她身边:“小姐…您的手…”
沈知微摇摇头,示意无碍。
她强撑着精神,哑声吩咐:“看好那孩子,初生儿体弱,极易染疫…还有,产妇污物,全部用生石灰深埋处理,不得有误…”
话未说完,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。
就在此时,一个负责清理现场的心腹亲卫,脸色凝重地快步走进帐篷,无视帐篷内的血腥和新生儿的啼哭,径直走到沈知微面前,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一物。
那是一颗沾着污秽、在昏暗油灯下依旧难掩其璀璨光泽的金瓜子。
瓜子底部,一个清晰无比、笔力遒劲的“齐”字阴文,如同淬毒的烙印,刺入沈知微的眼帘!
这颗价值不菲的金瓜子,赫然是从刚刚清理的、沾染着产妇血污和羊水的污物桶底部发现的!
齐!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,齐敏忠!他的触手,竟已如同剧毒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探入了这瘟疫肆虐、死亡笼罩的江北灾民营地,探到了她刚刚从鬼门关抢回两条人命的产床之下!
一股冰冷的寒意,比萧执大氅上的寒霜更甚百倍,瞬间冻结了沈知微刚刚回暖的心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