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棋落无声,我在对弈中逼出真凶

镇北侯发落王氏与林芷兰的第七日清晨,林碧婉在青竹院正房的紫檀木账台前放下算盘,指节因按算珠而泛着淡红。

窗外银杏叶扑簌簌落在青瓦上,她望着账册里被红笔圈出的三笔异常支用——王氏这三年以"添补各院用度"为名,竟私吞了两千两雪花银。

"姑娘,老爷传话,今日起中馈钥匙归你收着。"春桃捧着个雕花木匣进来,铜锁在晨光里泛着暖黄。

林碧婉伸手去接,指尖触到匣身时微微一顿——原主从前总闹着要管中馈,王氏只推说"你年纪小",如今这钥匙倒自己送上门了。

着匣上的缠枝莲纹,忽听得廊下有细碎脚步声。

抬头正见小翠扶着王氏经过窗下,王氏鬓发松散,素色褙子上沾着饭渍,哪还有半分往日端方主母的模样?

春杏见她望过来,慌忙垂了头,王氏却首勾勾盯着账台,嘴唇动了动,终是没发出声,被秋风吹得打了个寒颤。

"姑娘?"春桃轻声唤。

林碧婉收回视线,将钥匙收进袖中。

系统面板在眼前闪过一行字:"《女则·治家》进度+10%,触发「账目核查」技能——可快速识别二十年内账目异常。"她垂眸掩住笑意,原主那些被王氏压着的委屈,终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。

变故起在午后。

承露院的小丫鬟小荷捧着个洒金信笺来,说二姑娘在别院跪了半日,手都写肿了,求见老爷一面。

林碧婉捏着信笺,指尖触到未干的墨痕,还带着几分潮意。

信里写着"兰儿知错"、"全因被身边丫鬟撺掇"、"求父亲再给一次机会",字迹歪歪扭扭,倒像是刻意写得笨拙。

"姑娘,要拦着吗?"春桃压低声音,"前日我去厨房,听柳妈妈说二姑娘房里的春杏要被发卖时,哭着说二姑娘早把信稿改了三回,什么'丫鬟撺掇'都是假话。"林碧婉将信笺折起,指甲在"撺掇"二字上轻轻一掐:"拦什么?

让她送进去。"

她望着院外渐沉的夕阳,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:"检测到宅斗局「苦肉计」,触发「人心洞察」技能——可分析目标行为动机。"林芷兰这招她太熟悉了,原书里这庶女最会装柔弱博同情,镇北侯虽严厉,到底是疼过女儿的,若真被这封信动摇......

"碧婉。"

熟悉的低哑嗓音从院门口传来。

林碧婉转头,见蒋承霄倚着朱漆门框,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半枚虎符。

他眉峰微挑,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:"在想林二姑娘的信?"

"世子倒是消息灵通。"林碧婉转身往廊下走,靴底碾碎几片银杏叶,"我昨日查账时,发现林芷兰院里每月领的脂粉钱比我多三成——她若真被王氏当枪使,哪能得这么多好处?"

蒋承霄跟上来,指尖掠过她袖中露出的信笺:"所以她这不是求饶,是赌你父亲念旧。"他忽然停步,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青玉簪子——前日他在西市买的,说"配你穿月白衫子好看"。"要破这局,得让她自己把算盘敲得叮当响。"

林碧婉望着他眼底跃动的光,忽然笑了:"有时候,最危险的人不是敌人,而是哭着求饶的'受害者'。"

蒋承霄低笑一声,指节叩了叩她手里的信笺:"我明日去求你父亲,说要办个秋宴,邀几家世交的公子赏菊。

到时候......"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腰间新挂的中馈钥匙上,"让你二妹妹暂时解了禁足,让她也来。"

林碧婉垂眸看自己映在青石板上的影子,与蒋承霄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
她摸出袖中那本被翻得卷边的《唐律》,封皮上还沾着前日查账时的墨渍。

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:"检测到「局中局」触发,建议提前准备围棋——"

"好。"她抬头时眼尾微弯,"就按世子说的办。"

三日后,镇北侯的秋宴请柬送到各府。

林碧婉站在庭院里,看丫鬟们往亭子里搬酸枝木棋桌,棋罐里的黑白棋子相撞,发出清脆的"叮当"声。

远处承露院方向,林芷兰正由小荷扶着往这边来,素色罗裙上别了朵小白菊,眼尾还留着哭过的红痕。

她摸了摸袖中温热的《棋经》,系统面板上"对弈精通"的进度条正缓缓爬升。

风掀起她的裙角,吹得棋桌上的绢帕猎猎作响。

林碧婉望着那抹素色身影越走越近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——这局棋,该落子了。

秋宴设在侯府后园的听雪亭,亭前两株老菊开得正盛,金瓣映着朱漆亭柱,倒衬得亭中那方乌木棋桌愈发沉郁。

林碧婉落座时,袖口扫过棋盘,十三路星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是她特意让人取来的旧年贡品,棋子用云南大理石磨成,落子时的脆响能震得人心发颤。

"二妹妹请。"她执起一枚白棋,指尖在棋罐口顿了顿,"姐姐手生,还望让我先行。"

林芷兰扶着小荷的手坐下,素色罗裙在凳上铺开,像朵被雨打蔫的白菊。

她眼尾的红痕还没消,接过黑棋时指尖发颤,棋子磕在罐沿上,"当...当然是姐姐为先。"小荷退到亭外,袖中帕子攥得皱成一团。

林正廷坐在上首,茶盏搁在案几上未动,目光像两柄刀,先扫过林碧婉腕间的中馈钥匙,又落在林芷兰发间那朵蔫了的小白菊上。

下首坐着几家世交的夫人,蒋承霄倚着亭柱,玄色大氅半掩,只露出腰间虎符的一角,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棋盘。

第一枚白子落在天元位,林碧婉抬眼:"二妹妹可还记得,去年腊月里你在暖阁给我奉的那盏桂圆茶?"

林芷兰的黑棋悬在半空,指节泛白:"姐姐说的...可是我新得的建窑茶盏给你泡的茶?"

"茶盏是好的。"林碧婉又落一子,白棋在右下星位连成斜角,"只是茶里的朱砂,怎么会刚好在我要喝时,被你碰翻在三妹妹腕子上?"她指尖着棋子,"当时你哭着说'是我手滑',可后来我查账才知道,那月你院里多领了十两朱砂——说是要染帕子,可你房里的绣娘说,你连帕子都没动过。"

林芷兰的黑棋"啪"地砸在棋盘上,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半滴:"姐姐这是...翻旧账?"她喉结动了动,"那时我才十五岁,哪里懂这些?"

"那诗会上的绣图呢?"林碧婉又落一子,白棋在左边形成势,"你说要绣《百蝶图》贺我及笄,可针脚里藏的却是《春宫图》,怎么偏巧在老夫人寿宴上被人抖出来?"她忽然笑了,"你房里的绣娘说,那幅图是你亲自锁在妆匣里的,钥匙从来不离身——若说被丫鬟调包,怎么偏巧调包的丫鬟,是你奶娘的远房侄女?"

林芷兰的指甲掐进掌心,帕子上洇出淡红:"姐姐...姐姐分明知道我向来手笨,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!"她声音发颤,却仍强撑着抬头,"你从前最是护着我,如今怎的..."

"从前的我?"林碧婉的白子停在半空,眼尾微挑,"二妹妹倒提醒我了——从前的我,会为你顶下偷藏胭脂的错,会替你抄经书到半夜,会在你被王氏罚跪时送姜茶。"她忽然将棋子重重拍下,白棋"咔"地嵌进棋盘,"可从前的我,怎么不知道,我替你顶的错,是你故意把胭脂塞我妆匣;我替你抄的功课,是你撕了自己的本子赖我;我送的姜茶,是你在王氏跟前说我'假好心'?"

亭中静得能听见银杏叶落地的声响。

镇北侯的茶盏"当啷"一声磕在案几上,震得林芷兰打了个寒颤。

蒋承霄的目光扫过她发白的嘴唇,指尖在虎符上轻轻一叩。

"你、你胡说!"林芷兰猛地站起来,棋桌被撞得倾斜,黑白棋子"哗啦啦"滚了满地。

她胸口剧烈起伏,眼里的泪混着慌:"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你!你不是林碧婉,

你变了,你变得...变得好可怕!"

满座皆惊。

世交夫人们交头接耳,镇北侯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,蒋承霄却低笑一声:"哦?是吗?变得牙尖嘴利,变得不愿忍让你这个妹妹?”

林芷兰的脸瞬间煞白,后退两步撞在亭柱上。

小荷想上前扶她,被镇北侯的随从一把拦住。

她张了张嘴,想说"我不是这个意思",可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,只发出细碎的呜咽。

"押回承露院。"镇北侯的声音像冰碴子,"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踏出房门半步。"随从上前架住林芷兰的胳膊,她挣扎着去抓棋桌,却只碰落最后一枚棋子,"当啷"一声滚到林碧婉脚边。

林碧婉弯腰拾起那枚黑子,指腹擦去上面的尘:"有些事,不是靠眼泪就能洗清的。"她抬头看向蒋承霄,眼底的笑意像春冰初融,"下一盘,我们什么时候再下?"

蒋承霄望着她掌心里的棋子,目光温柔得能揉碎月光:"等你想下的时候。"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,"只是...下次换我坐你对面如何?"

暮色渐浓,听雪亭外的菊瓣被风卷着打转。

林芷兰的哭喊声渐远,镇北侯拂袖起身时,衣角扫落了案几上的信笺——正是三日前那封"求父亲再给一次机会"的洒金信,墨迹在风里洇开,像团化不开的血。

林碧婉望着那团墨迹,袖中《唐律》的封皮蹭着掌心。

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:"宅斗局「苦肉计」破解完成,「人心洞察」技能进度+20%。"她捏紧棋子,看蒋承霄的影子与自己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,像两株并蒂的竹,风再大,也折不断。

是夜,镇北侯书房的灯烛亮到三更。

林碧婉站在东跨院廊下,望着承露院方向漆黑的窗户——那里是林芷兰的住处,如今却连半盏灯都没有。

春桃捧着披风来,她裹紧了,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"咚——",像敲在人心上。

"姑娘,明日要去给老爷请安吗?"春桃轻声问。

林碧婉望着天上的半轮残月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:"去。"她摸了摸袖中的钥匙,"有些账,才刚刚开始算。"

承露院的院墙下,有株老梅树在夜色里沉默。

谁也没看见,墙根下的泥土里,埋着半块染了朱砂的帕子——那是林芷兰去年腊月里,亲手塞进林碧婉妆匣的"证据"。

风掠过梅枝,几片未落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下来,盖在泥土上,像给秘密蒙了层薄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