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碧婉推开青竹院的雕花门时,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轻响。
春桃举着羊角灯跟在身后,暖黄的光晕里,她看见案几上摆着的《本草纲目》——是系统方才提示解锁的新技能奖励,封皮还带着墨香。
"姑娘,可要先喝碗银耳羹?"春桃将披风挂在架上,"方才厨房送了新炖的,还温在炭炉上。"
林碧婉却径首走到案前坐下,指尖抚过《本草》泛黄的纸页。
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盘旋:"检测到宿主需破解「毒杀案」,己标注关键条目。"她翻到"甘草"那章,烛火突然噼啪一跳,映出书页边缘一行淡红批注:"甘草性甘平,若与天南星、川乌同煎,可生幻视之毒,味微甜,易掩于膳食。"
她瞳孔微缩,想起三日前林芷兰又在房里呕吐不止,还说头疼,心慌,想引起父亲注意。后来医婆从她茶盏里只检出甘草粉,众人还怀疑是林碧婉用甘草下了慢性毒。
可谁能想到,这看似无害的甘草,原是掩盖真凶的幌子?
"春桃,把上个月的厨房采买账册拿来。"她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雀跃。
春桃愣了愣,小跑着从书橱里取出一本蓝布装订的册子。
林碧婉翻到"药材"那页,目光扫过一行行记录:八月初三,甘草二斤;八月初十,甘草三斤;八月十七,甘草五斤——寻常月份,厨房最多用半斤甘草调汤,这用量足足翻了十倍。
"姑娘,这......"春桃凑过来看,眉心皱成小丘。
"去回李大夫,就说我明日卯时三刻在药庐等他,有药材配伍的问题要请教。"林碧婉合上账册,指尖轻轻叩了叩"甘草"那栏,"就说...是替老爷查的。"
第二日卯时,药庐外的露水压得竹叶低垂。
林碧婉裹着月白缠枝莲斗篷,看李慎之掀帘进来时,发顶还沾着晨露。
这位年近五旬的医官背着药箱,腰间的铜铃随着脚步轻响,见了她便拱拱手:"姑娘早。"
"李大夫,我昨日翻《本草》,见甘草能调和百药,可若用多了......"林碧婉端起茶盏,水杯里的陈皮香混着药香飘过来,"会不会出什么岔子?"
李慎之捻着灰白的胡须坐下,目光扫过她摊开的《本草》:"甘草本是调和之药,但若与某些药材同用......"他突然顿住,抬眼看向林碧婉,"姑娘问这个,莫不是......"
"实不相瞒,昨日老爷让我协查妹妹中毒的案子。"林碧婉将账册推过去,"大夫且看这采买记录,甘草用量蹊跷得很。"
李慎之接过账册,指节在"八月十七 甘草五斤"那行重重一按:"这日正是二姑娘说头晕那日。
前日我去厨房,见灶下还堆着半袋甘草——说是给二姑娘炖补汤用的,可补汤里放五斤甘草?"他冷笑一声,"便是猪食也不用这么甜。"
林碧婉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。
她原以为林芷兰只是借苦肉计陷害,如今看来,这甘草用量激增,分明是有人在刻意掩盖某种更烈的毒物。
"李大夫可知,最近厨房谁管采买?"她问。
"是张妈妈的侄女小翠。"李慎之将账册推回,"不过......"他压低声音,"前日我替二姑娘诊脉,发现她体内有天南星的余毒。
天南星性燥,单用会口舌麻木,可若与甘草同煎......"
"会生幻视之毒。"林碧婉接口,眼底闪过冷光。
原书里林芷兰"中毒"后说看见她举着药罐冷笑,原是中了这幻毒!
药庐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,惊得两人同时抬头。
林碧婉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将账册收进袖中:"有劳大夫了。"她起身时,斗篷上的玉坠子磕在桌角,"当啷"一声,倒像是敲在人心上。
李慎之送她到药庐门口,突然又补了一句:"姑娘若要查,不妨去后巷的'回春堂'问问——侯府的药材,多是从那儿采办的。"
林碧婉脚步一顿,回头时笑得清浅:"李大夫的话,我记下了。"
承露院的西厢房里,林芷兰将茶盏砸在地上。
青瓷碎片溅到小荷脚边,她却连躲都不躲,只垂着头替主子揉肩:"姑娘别急,那林碧婉不过是撞了狗屎运,等老爷查不出什么......"
"查不出?"林芷兰扯下头上的珠花,金步摇在妆台上划出深痕,"昨日李慎之去了青竹院,你当我没看见?"她突然抓住小荷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"去,把后巷回春堂的王掌柜找来——当年那批天南星,他收了我二十两银子的封口费,总不能现在反水!"
小荷抽出手,用帕子擦了擦腕上的红痕:"姑娘放心,奴婢这就去。"她转身要走,却被林芷兰叫住。
"等等。"林芷兰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,忽然笑了,"再带包鹤顶红——若那老王头敢多嘴......"她指尖划过妆台边缘的瓷瓶,"就当是给他的'封口费'。"
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窗纸上,发出沙沙的响,像极了某种秘密被揉碎的声音。
林芷兰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小荷手背的皮肉里,窗外银杏叶沙沙的响动突然被一声细不可闻的枯枝断裂声打断。
她猛地抬头,却只看见窗纸上映着的树影摇晃,像极了那日公堂上林碧婉翻《本草》时,眼底闪过的冷光。
"姑娘,这次侯府家宴是林碧婉头回主持中馈。"小荷抽回手,用帕子掩住腕上的红痕,声音压得像蛇信子扫过瓷片,"到时候满府女眷都在,她若在膳食里出了岔子......"
林芷兰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。
她想起前日李慎之从青竹院出来时,腰间药囊晃得比往日更快——那老东西定是把甘草和天南星的配伍说给林碧婉听了。
可侯府家宴是镇北侯亲点的,林碧婉若在席上出丑,连带着父亲的脸都要被踩进泥里。
"怎么投?"她扯松领口的珍珠璎珞,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,"上回那幻毒被识破,这回得更狠些。"
小荷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,瓶身还沾着灶灰:"奴婢今早去厨房,见新采的桂花蜜搁在廊下。
姑娘不是总说林碧婉爱显摆她那手桂花糕?
咱们往蜜里加半钱巴豆霜——吃了上吐下泻,再把药粉抹在她常用的银匙上......"
"够狠。"林芷兰的手指抚过瓷瓶,突然笑出声来,"到时候满座贵女都在她主持的宴席上闹肚子,父亲的脸往哪儿搁?
她那'京城第一毒女'的名声,也该落实了。"
窗外的银杏叶又簌簌落了几片。
墙根下,穿青布短打的身影缩了缩脖子,将耳中听到的一字一句记在心里——这是蒋承霄昨日塞给他的密信里说的,盯着承露院的动静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竹筒,等月上柳梢头,便要把这消息送到定北王府。
三日后的侯府家宴,侯府正厅的烛火将雕花木梁照得透亮。
林碧婉站在主位后方,看着丫鬟们将十二道点心依次摆上鎏金食盒。
她袖中《本草》残页被掌心的汗浸得微卷,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:"检测到宿主需破解二次毒局,己标注巴豆霜与甘草相克条目。"
"今日家宴,碧婉首次主持中馈。"林正廷端起茶盏,目光扫过下首的女眷,"若有不周之处,还望夫人们海涵。"
林碧婉福了福身,裙角的海棠纹在烛火下泛着柔光:"父亲日理万机,女儿想替您调理脾胃。
这桂花糕用的是西山桂树头茬花,配了甘草调和......"她顿了顿,抬眼看向林芷兰,"二妹妹最是心善,不如替父亲先尝尝?"
林芷兰的指尖在桌下掐得发白。
小荷早就在她耳边叮嘱过:"林碧婉的银匙别碰,只吃自己碟子里的。"可此刻满座目光都聚在她身上,林正廷的茶盏悬在半空,王氏的帕子绞成了麻花。
她咬了咬牙,正要伸筷,小荷突然抢在前面夹起块桂花糕:"姑娘金贵,奴婢替您尝。"
瓷勺碰在碟沿的脆响里,小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灰。
她刚嚼了两下,突然捂住嘴冲向廊下,扶着朱漆柱子大吐特吐。
呕吐物里混着未消化的桂花,还有几星暗红的药渣。
"快传李大夫!"王氏猛地站起来,金护甲刮得桌布起了毛边。
李慎之的药箱还没放下,就被人半拖半拽地拉到小荷跟前。
他蹲下身搭脉,指腹刚触到小荷手腕,瞳孔便猛地一缩——脉息浮大而数,正是巴豆霜中毒的征兆。
再掀开小荷的眼皮,眼白上血丝密布,凑近闻了闻呕吐物,果然有股酸臭的辛味。
"是巴豆霜过量。"他抬头看向林碧婉,"不过......"他故意拖长声音,"这毒里还混了甘草。
巴豆性热,甘草甘平,本可中和毒性,偏偏有人下得太狠。"
林碧婉从袖中取出抄得工整的《本草》笔记,一页页翻给众人看:"《本草纲目》载,巴豆得甘草则毒性暂缓,却会催吐更急。
二妹妹房中上个月采买的甘草,比往年多了十倍——"她的指尖停在"八月十七 甘草五斤"那行,"巧的是,今日这桂花蜜,正是那日采买的。"
林正廷的茶盏"当啷"砸在桌上。
他霍然起身,腰间玉佩撞得桌角咚咚响:"去承露院,把所有药材都搜出来!"
不过半柱香时间,两个粗使婆子便捧着个红漆木匣进来。
匣中除了整袋的甘草粉,还有封未拆的信,墨迹未干:"母亲,林碧婉查得太紧,再不动手......"
王氏的手突然抖得厉害。
她盯着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——是林芷兰的笔迹,而"母亲"二字,正戳在她喉管上。
林碧婉望着瘫坐在地的林芷兰,袖中《本草》残页上的批注在烛火下泛着暖光。
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:"宿主破解二级毒局,解锁「毒理专家」技能。"她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,轻声道:"有些错,学不会回头;有些毒,早该被《本草》记下。"
散席时,王氏扶着丫鬟的手往回走。
秋风吹起她鬓角的银丝,她望着林碧婉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,指甲深深掐进帕子里——这丫头,比她想象的更难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