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装蠢上线,我要让她们以为我很菜

祠堂的铜鹤香炉里飘出第一缕檀香时,林碧婉正对着铜镜发怔。

镜中少女鬓边的珍珠簪歪向耳后,月白襦裙的裙裾被她揉出几道褶皱——这是她特意让小丫鬟春桃梳的妆。

春桃捧着螺子黛站在身后,手指抖得厉害:"姑娘,您这样去祠堂,夫人该生气了......"

"生气才好呢。"林碧婉对着镜子歪头,指尖拨弄那支歪掉的簪子,语气里带着点傻气的娇憨,"前日嬷嬷说我穿得太素,像守寡的;昨日又说我戴得太艳,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。

今日我偏不按她们说的来,爱怎样便怎样吧。"

春桃的眼眶瞬间红了:"姑娘从前最是讲究规矩的......"

"从前是从前嘛。"林碧婉转身拽住春桃的手,掌心悄悄捏了捏她的虎口——这是她昨夜教春桃的暗号,代表"稳住"。

春桃浑身一震,余下的话全吞回肚里。

正厅里传来铜锣三声,祭祖时辰到了。

林碧婉踩着歪斜的绣鞋跨进祠堂时,满院宾客的目光唰地聚过来。

林正廷端坐在香案前,眉眼沉得像块青石板;王氏扶着红木椅背站在右侧,嘴角挂着两分笑意,眼底却像淬了冰;林芷兰穿一身藕荷色衫裙,正用帕子掩着唇,指缝里漏出半声轻笑。

"女儿来迟了。"林碧婉撩起裙角要跪,却被裙裾绊得踉跄,整个人栽向香案——她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道,指尖堪堪擦过供桌上的青瓷酒壶,"呀! 这酒壶好凉,比我房里的茶盏还凉。"

满院哄笑。

王氏的眉梢终于松开些,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。

老嬷嬷会意,上前要扶林碧婉:"大姑娘仔细些,这祭祖的规矩......"

"规矩?"林碧婉突然拽住老嬷嬷的衣袖,仰起脸笑得单纯,"嬷嬷昨日教我读《女则》,说'祭必敬,礼必恭',可我抄的时候总抄错。 您瞧!"她从袖中抽出抄本,哗啦啦翻到中间一页,"这里该是'晨昏定省',我写成'昏晨定醒';那里该是'母仪淑德',我抄成'母仪熟得'......"

满座宾客的笑声更响了。

王氏的嘴角彻底扬起来,连镇北侯都皱着眉摇头:"到底是被惯坏了。"林芷兰的帕子从唇边滑落,眼底闪过一丝嫌恶——很快又换成关切:"姐姐别急,我房里有新抄的《女则》,等会让人给你送过去。"

"真的?"林碧婉眼睛一亮,像只扑蝶的小雀儿凑过去,"那兰妹妹前日在花园晕倒,也是因为看《女则》太累么?我听门房说,你晕倒前喝了盏茶......"

林芷兰的身子猛地一僵。

她望着林碧婉亮晶晶的眼睛,喉结动了动:"是...是春杏端的茶。"话音未落她便慌了,忙用帕子掩嘴咳嗽,"我...我是说,那日天热,绿云看我累,特意送的酸梅汤......"

"酸梅汤?"林碧婉歪头,"可那日我在廊下看见,春杏手里捧的是青瓷茶盏呀。"她伸手去拽林芷兰的衣袖,"兰妹妹教教我,酸梅汤该用茶盏装,还是用汤碗装?"

林芷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她望着王氏逐渐收紧的眼神,强笑着拍开林碧婉的手:"姐姐连这个都不懂么?自然是......"

"吉时到——"

司礼官的唱喏声救了林芷兰。

她借机退到王氏身后,鬓边的珍珠坠子跟着心跳乱颤。

王氏伸手扶住她的肩,目光扫过林碧婉歪掉的簪子、揉皱的裙角,又落在她手里那本抄错的《女则》上,终于轻轻叹了口气:"到底是孩子心性。"

祭祖结束时己近正午。

林碧婉站在祠堂外的银杏树下,看仆役们撤下供品。

春杏抱着装钥匙的木匣从她身边经过,猩红的穗子扫过她的手背——和昨日在书斋外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
"春桃。"林碧婉轻声唤,"去前院找张管事,就说我想吃他新制的桂花糖藕。"春桃应声跑开,她则转身往角门走,袖中抄本的纸页蹭着腕间银镯,"平安"二字硌得生疼。

转角处的紫藤架后,老嬷嬷正对着林芷兰低语:"大姑娘今日倒乖觉......"林芷兰扯了扯帕子,声音里还带着余悸:"她不过是蠢。"

林碧婉脚步未停,却在经过廊柱时放慢半拍。

阳光透过紫藤花落在地上,将老嬷嬷腕间的佛珠照得透亮。

"姑娘,该回房了。"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林碧婉回头笑,发间歪掉的簪子在风里晃了晃,像朵开偏了的花。

她望着角门外来来往往的仆役,望着春杏抱着木匣走进祠堂,望着老嬷嬷扶着林芷兰往内院去,忽然觉得这侯府的每一片瓦、每一道廊,都在她眼前变成了一本摊开的书。

而她要做的,不过是翻到下一页。

祭祖的铜锣声余韵未散,林碧婉便借故留在祠堂后巷。

她望着春桃抱着木匣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,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银镯——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,《女则》解锁的「管家精通」技能正闪烁着淡金色光芒,将侯府内宅的隐秘脉络在她脑中铺陈开来。

"春桃,去膳房讨盏酸梅汤。"她推了推春桃的背,待小丫鬟跑远,便贴着朱漆廊柱往王氏院落挪。

转角处的月季丛里,春桃的猩红穗子又晃了晃——那木匣上的铜锁,与王氏房内那口藏账册的箱子纹路分毫不差。

林碧婉垂眸盯着自己绣鞋上的并蒂莲,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:「检测到重复轨迹:庶女丫鬟三日内往来继夫人院九次,符合『借仆役之手传递信物』典型模式(《管家精通·宅斗篇》P17)。」

她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。

原主记忆里,王氏最善用"借刀杀人":去年二房娘子坠马,是她让自己的陪嫁嬷嬷教马夫换了生嚼子;前月西跨院走水,火折子又恰好出现在受宠姨娘的针线筐里。

如今林芷兰"被毒杀"的戏码,怕也是王氏在幕后扯线——春杏既是林芷兰的人,又是王氏的眼,这双份身份,正好做那把"查无实据"的刀。

"大姑娘站在这里做什么?"

林碧婉猛地抬头,正撞进老嬷嬷阴恻恻的目光里。

她慌忙后退半步,袖中抄本哗啦掉在地上:"我...我在找春桃的帕子,她方才说丢在祠堂了。"老嬷嬷的目光扫过她歪掉的簪子,又落在地上墨迹斑驳的抄本上,嘴角扯出两分嫌恶:"祭祖重地,莫要乱跑。"说罢便提着裙角往王氏院去,裙裾扫过月季丛时,几片残花落在林碧婉脚边。

待老嬷嬷的身影彻底消失,林碧婉蹲下身捡抄本,指尖触到页脚的暗记——那是她昨夜用柠檬汁写的,需用烛火烤过才显字迹。

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:「当前局势符合『示弱麻痹』策略最优解,建议制造混乱转移注意力。」她望着祠堂里还未撤尽的供品,目光落在青铜香炉上——炉中残香未断,青烟正袅袅往梁上飘。

未时三刻,林碧婉第三次"不小心"撞进祠堂。

"姐姐怎的又回来了?"林芷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两分关切三分疑惑。

林碧婉转身时故意踉跄,肩头正撞在香案角,那青铜香炉晃了晃,"哗啦"一声扣在供桌上,香灰混着残香簌簌落在供品上。

"呀!"她慌忙去扶香炉,指尖却被余温烫得缩回,"我...我不是故意的,方才见供桌上的桂花糕要掉,想扶住......"

满院仆役的抽气声里,王氏扶着门框站在台阶上,眉心皱成个川字:"碧婉,祭祖的供品是要呈给列祖列宗的......"

"是是是,我错了。"林碧婉急得眼眶发红,抄起袖中帕子去擦供桌,却在弯腰时将那本抄本塞进了正蹲在桌下捡香灰的小斯怀里,"小...小哥帮我收着,这是我抄的《女则》,可别再丢了。"

小斯是镇北侯的贴身随从阿福,被这突发状况唬得手忙脚乱,只来得及应了声"是",便见林碧婉又撞翻了旁边的烛台,慌慌张张去扑那点火星。

王氏的呵斥声、仆役的脚步声、林芷兰的劝慰声混作一团,阿福攥着抄本退到廊下,低头时见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"抄书心得",只当是哪家姑娘的笨功课,便揣进怀里准备回禀侯爷。

暮色漫上飞檐时,王氏房内的紫檀香炉飘出沉水香。

林芷兰蜷在美人榻上剥荔枝,绿云站在妆台前替王氏理鬓发:"夫人,大姑娘今日闹得这样丑,连供桌都撞翻了......"

"蠢得可爱。"王氏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,茶汤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波,"从前还怕她装疯卖傻,如今看来,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草包。"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嘴角勾起冷笑,"明日让厨房送碗安神汤去她房里,再教她多抄两本《女则》——等她抄得手酸眼花,这侯府的天,还是咱们的。"

林碧婉坐在自己房里的竹榻上,听着春桃絮絮说着今日府里的流言。

她望着案头新得的《唐律疏议》,系统面板上"律法洞察"的技能图标正在发光。

窗外的月光漏进窗棂,在她摊开的抄本上投下斑驳光影——那页用柠檬汁写的字迹,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黄,像极了王氏房里那本账册的边角。

"春桃,把灯再拨亮些。"她指尖划过抄本上的错字,"明日该去给父亲请安了,我得把'晨昏定省'好好抄一遍。"

春桃应着去拨灯芯,暖黄的光漫开来,映得林碧婉眼底的笑意愈发清亮。
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镇北侯的书房里,阿福该把那本"抄书心得"递到父亲手里了吧?

案头的《唐律疏议》被夜风吹得翻页,"诬告反坐"西个大字正正落在月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