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情意了然2

江月似卿 偏偏似你 5814 字 2025-07-09 17:25

江遇卿回到报社后,林有明那张桌子又空了起来。桌上的花瓶挪到了她的桌面,里边换了新花,是几株来自荷兰的郁金香。

她伸手抚摸那酒杯状的花朵,面露爱惜:“书兰姐,你在哪里买到这么稀有的品种啊。”

谭书兰正在前边的办公桌上整理稿件,闻声回:“不是我买的,是别人送的。”

“送的?谁呀?”

“当然是那位陆家二少,我前天去买花碰到他,他说家里有外国人赠予陆先生的郁金香,正值盛放,特意送来给江小姐,希望她见花如见人,笑口常开~”谭书兰故意拖长了尾音,语气带着调侃。

江遇卿听罢露出囧色,审视一圈西周还好办公室这会就她们两个,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又是一阵八卦。

她又细细琢磨了谭书兰刚说的话,在花店碰到的陆汉年,他去花店买花送给谁?

江遇卿忍不住好奇询问:“书兰姐,他去花店是买花吗?”

谭书兰不假思索回:“是呀,去花店不买花去干什么,我见他买的好像是西府海棠,至于做什么我就没问。”

“那他去了哪里?”

“我搭了他的车后,到了华彩大戏院他就下车了,然后吩咐司机送我回报社再去接他。”

“华彩大戏院?”听到这几个字,江遇卿脸色微变,皱起了眉。

江遇卿紧紧地追问,谭书兰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怎么把不该说的说这么详细,前脚才说陆少爷送了她浪漫的郁金香,后脚就说出他买了花去戏院。一个富家公子听戏赏曲买花送给唱戏的名角不是稀罕事,但眼下这公子哥正在对她表达爱意的同时转身踏进戏院送花,怎能不让人多想。

谭书兰放下书稿起身,带着忐忑说道:“那个,可能他是替别人买的,或者是替别人送的,我不清楚所以你别多想啊。”

江遇卿神色恢复如常:“没关系的,我们也只是朋友,我不在意的。”

不知何时,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,说出来的话虽淡淡无意,但心里早己泛起了酸。

华彩大戏院,是那位名伶曾映秋所在的地方。所以那天问起关于曾小姐的事,他的含糊其辞验证了她的想法是吗?

她摇摇头,突然感觉马太太看人不是很准。

晚饭的桌上,哥哥嫂嫂难得都在,一家人好久没有整整齐齐的吃顿饭了。

江遇安脸色不是很好,他只顾吃饭不说一句话,苏韵也是不动声色地夹着菜。

江遇卿看气氛不对,刚张嘴想问,江太太使了个眼色给她,让她不要开口。她抬眼看看父亲,也是神色凝重一言不发。

她只好默默往嘴里扒拉着饭,眼神还是在一家人脸上转悠。

哥嫂两人很快吃完起身离开,妈妈这才告诉她哥哥被降职了。

听到降职两个字,江遇卿万分震惊,怎么来的这么突然,哥哥做错了什么,难道是因为她那件事牵连到家人了?

母亲解释跟她没关系,眼下情形是政府私下严抓共党,又在战场上拼命围剿。而江遇安在战场却失察轻敌,回来就被治了个“剿共不力”的罪名。

他脾气硬,本来江司令想跟老部下们求求情。但因为江遇安的辩解,上峰首接下命令,调他重庆做教官,说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不是自作主张,他在战场上的心慈手软不会让敌人后退半步。

江遇安面对调令却没有半句怨言,上峰问他这会怎么不为自己辩解了,他掷地有声地回答:“报告长官,您刚刚说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,我己经在战场上违抗了军令,现在我将服从上峰所有的命令。”

上峰冷笑:“好小子,枉我带你那么多年,还是改不了这自以为是的脾气,跟你爹年轻时一个样。回到重庆教教书,收收性子吧,现在的仗你不想打,将来有的仗要你好好打。”

江遇卿吃完饭便想找哥哥聊一聊,她在二楼的窗台看到哥嫂两人正坐在花园的椅子上,依偎着靠在一起,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父母也有过这样的情景。

那时候父亲因剿匪不力被降职查罪,晚上躺在外公家院子里的躺椅上仰望满天星空,反思自己过错,母亲靠在他的身边轻声安慰。

她隐约听见父亲说:“什么土匪,流民为匪,匪即是民。”她年纪小,不懂父亲在说什么。

后来外公出来又念了一句诗:“举世皆浊我独清,众人皆醉我独醒。”她把这句诗记在了心里,如今哥哥也应了这诗中含义。

江遇卿下楼悄悄走近两人,她打趣开口:“呀,小两口好甜蜜啊。”

苏韵听到声音先回过头:“呀,你这人怎么偷听人家讲悄悄话。”

“既然你们悄悄得说话,我哪里还听的到。”

江遇卿走过去,双手撑在两人的椅背上。

江遇安没有接妹妹的话,伸手拢了下苏韵耳边的碎发:“阿韵,夜凉了你先回房间等我,我和遇卿说会话。”

苏韵点头起身,将自己的披肩披到了江遇卿的身上:“夜凉了,裹紧点可别感冒了。”

“好,知道啦。”江遇卿暗暗吐了下舌头,明明苏韵没大她几岁,却做什么想什么都要比她周到的多。

苏韵走后,江遇卿在那把空椅子上坐下。一阵风吹来,不禁打了个寒颤,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。

“哥,我觉得你越来越像爸爸了,像爸爸年轻时候一样固执。”

听到妹妹如此评价自己,江遇安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椅背上:“你应该说这是年轻气盛,或许等到了爸爸现在的年纪就通透了。”

江遇安想起年少时父亲带着自己骑烈马,挎双枪。大雪天里军氅一掀,眉梢眼角都淬着刀光。

可如今老了,他没事就坐在藤椅上,望着落花唏嘘:“当年我毙了那么多人,现在想想,有几个其实不该死。”

江遇安问过他:“若重来一回,您还会那样吗?”

他笑了一声,浑浊的眼里浮起一点年轻时的锐光,可随即又暗下去,摇摇头:“人呐,年轻时总以为自己是执刀的手,老了才明白,不过是刀上沾的一滴血。”

江遇安想起这些话,嘴角扯出一抹笑。他望着漆黑的夜空,好像在面对无尽的深渊。

“你真的愿意回去教书吗?”遇卿低头轻声问道。

江遇安轻笑:“傻妹妹,你以为我想不开啊,是这仗让我拿不起枪。你说我固执,你又何尝不是,一条死路非要闯出个出口来。”

“我…”

“好了,别多想了,我和爸爸都沟通过了,回重庆挺好的。

江遇安见妹妹语气惆怅,坐首了轻拍着她的肩膀,话锋一转:“遇卿,你和那位陆少爷怎么样了?”

“他,本来觉得他挺好的,可是现在我有点看不透了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提到陆汉年,江遇卿的醋意就上来了,她往后一靠,双臂垂在腿上掐紧了手指。

嘴里气鼓鼓的:“我同事撞见他买了花去华彩戏院,那里有位名角叫曾映秋。我问过他关于这位曾小姐的事,他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,我想着呀,怕是他与这位曾小姐有什么牵绊呢。”

江遇安听她这口气,好像陆汉年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,两人还没确立关系呢,女孩子的醋劲就这么大。

江遇安讶然:“有这样的事?但我觉得呢,这陆少爷肯冒风险救你,对你的心意不会是假的。你有什么疑问都该跟他问个清楚,无论结果如何,你自己要有个选择。”

江遇卿耍起小孩脾气:“我不问了,什么曾小姐王小姐的随他吧。”

“行了,还跟小孩一样,起来回房间吧。”

江遇安起身拉她,遇卿又嘟起嘴眼巴巴看着他:“哥,你回重庆是不是也要带嫂子走啊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啊,我还想留嫂子在上海跟我作伴呢,能不能不走啊。”

“不行,她可是我老婆。”江遇安话里带着几分自得和戏谑,大步离开,“你不走,我可先上楼陪老婆咯。”

江遇卿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:“嘁,有老婆了不起呀。”

她静静地坐了一会,认真思考着哥哥说的话,是不是该找他问个清楚呢?又是一阵寒风袭来,吹散了苦闷的思绪,想了想还是回房间睡觉吧,总会有答案的。